何不凡咬着牙,他痴痴地望着金砖客手上的笛子,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当金砖客将之取出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普通的笛子,便是他和她当年的定情信物,因为笛子是何不凡亲手做的,对于此物他熟悉得紧。有至少二十年了吧?何不凡在心中自问,他彷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当年的点滴涌上心头,是甜蜜或者是苦涩,还是悲痛的?此时的他远没有往日里品尝美酒时候的敏感,他如一根木头,木讷般立在原地,对于金砖客的攻击,视而不见。
“大哥小心!”刚刚的金砖客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发起攻击,此人的速度不慢,他好像不想立即取何不凡的性命。后者的木呆叫他身后的几位弟兄心中大急,卫越和秦准不约而同出手了,他们护在何不凡身前,顶住金砖客的攻击,同时,何不凡的另一位弟兄朱兆文上前将何不凡拉了回去。
几人的合作使得金砖客的攻击落空,很快的卫越和秦准跟金砖客战在一起,几乎是被拖着后退的何不凡这才出声道:“你们别拦着他,让他来,让他来打我吧。”
“大哥,你醒醒,不能如此糊涂呀,好端端的,为什么站在那给他打呢。”朱兆文继续拉着何不凡往后退,一直退到他以为暂时安全了的地方。
“兆文,你不懂的。”何不凡挣脱朱兆文的手,他还想往前。
“我是不懂,不懂大哥你平时多么聪明的人,怎么今晚就如此失常了。大哥,有什么事情你吩咐一声,让我们来做就可以了。”朱兆文劝道。
“兆文呐,这件事情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你们帮不了的。”何不凡叹了口气,他停了脚步,正留意着场中打斗的三人。
“这是我跟何不凡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若还纠缠下去,就别怪我下狠手了!”金砖客正取得优势,他压制着卫越跟秦准二人。
“哼,好大的口气,前两天之所以被你得手,只是因为老夫大意罢了,还以为凭着你这样的手脚,就可以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吗!”卫越冷哼一声,他加快着动作,跟秦准的配合,是不缺默契的,他有信心,暂时的被压制,只是因为反击的时机未到,从而让金砖客占据了些许的上风而已。
卫越如此想法,秦准也不例外。他们不是表面上那么的疏离,他们的关系很好,好到有共同的大哥何不凡,好到曾经的并肩作战。虽然他们不再年轻,可有句话讲“姜还是老的辣”,也许武艺上面,两人跟金砖客有明显的距离,而卫越跟秦准合力呢?就不是简单的一加一了,他们组合的威力被放大。
“那咱们走着瞧。”金砖客很有心情讲话,他的讲话跟动作同步,并不影响他凌厉的攻击,继续将优势扩大,在他而言,非常轻松。
“你们停手,听我一言。”边上的何不凡叫道,他发现刚刚还露出来的笛子已经被金砖客收了回去,他见不到旧物,但那份想念,那份遗憾毫无疑问被这件物品勾了出来。笛子带给他的,他带给笛子主人的,很可算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隔开二十多年,他伸出了手,希望能够摸一摸,看一看,他觉得今晚应该要为过去所做的事情来一次了断的。
卫越不想停手,秦准也不愿停下,而金砖客同样如此。三人的动手在灯光之下你攻我守,不缺惊险。很快的有人被金砖客击中了:金砖客在金陵城东的来去自如,高来高去捉弄了好几个土豪,还能在追捕之下全身而退,断不是浪得虚名的。
他手上的砖头不轻,他的加了气力下去的砖头的威力不小,所以当此砖头砸到秦准的身上时,后者便不得不动作一滞,如所有受了不轻的伤害的人一样,他被弹到一边去,嘴角差点冒出血水来。
卫越见状,心中一急,他迅速到了秦准前面,抵挡住了金砖客的第二次砖头攻击,乘着空当扶住秦准,急声问道:“你没事吧?”
“别管我,快,拦住他。”秦准指着敌人,因金砖客舍弃了他们,正一步步对着他们的大哥而去,光靠朱兆文一人,加上不抵挡的大哥,是很难斗得过这个神秘的家伙的,而刚才退出去的那帮属下朋友,虽然或者听到了这里的打斗,没有命令之前,他们是不会主动入来的。想到这里,秦准大喊一句“大哥,让他们进来吧!”
“不,你们退下。要来的,今晚到来了,这是我的事,大哥不想连累你们,快退下吧。”何不凡拒绝了秦准的建议,他如认准了方向的少年人一样,只知道往前,对于身旁的建议,一概不理了。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歹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不想走的不明不白。”朱兆文问道,他的直到现在为止,都猜想不透金砖客究竟为了何事要跟自家的大哥过不去,还叫嚣说要取大哥的性命,这难道是死仇,不死不休吗?但这些年来,这么多年的兄弟,无论是朱兆文,还是卫越、秦准,都不知道自家大哥有这样难缠的仇人,以他们对何不凡的了解,不应该存在这样的仇家,而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的。
每个人都有自家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最亲密的弟兄都不能告知的秘密。刚好何不凡跟笛子,跟笛子的主人之间的秘密,就是他的几位弟兄所不知道的。
“二十二年了,她还好吗?”何不凡问道,他所问的,就是走过来,稳当当的有节奏之金砖客。
“好与不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何不凡要为当年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金砖客的砖头没有染上鲜血,这一刻他居然将自己成名的武器,那一块砖头收了起来,接着将腰间的佩剑抽出,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
“好,好,好。”何不凡深深地望了金砖客一眼,“也罢,当年之事,是我的错,在临死之前,你可否答应我的要求,我要再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好,这样我死也瞑目。”
区区一支笛子就要去一个人的命,这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世界上有这么愚笨的人吗?世界上有这么狗血的剧情吗?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的人,不论身份地位高低,财富多寡,都是有血有肉的。如果在战场上你死我活般战斗,一刹那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很是平常,但这间屋子内,金砖客凭着几句话,一支笛子,便将显然包含着些爱恨情仇的色彩泼洒到何不凡的身上,便要取走此人的余生,是事实,会成为事实吗?
局外人或不以为然,但卫越跟秦准他们,不是局外之人,何不凡作为他们的大哥,是他们最亲密的人之一,弟兄之间的感情存在,不容他们不去反对去阻止何不凡这种“愚蠢”的行为。
“大哥,有什么事情需要用生死去解决的吗?你不能这样糊涂呀,就算我们打不过他,外面还有我们的人,单挑不行,那就群殴好了,再不济,咱们去报官!”朱兆文急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送死。
“你们……”何不凡眼中的悲哀之色很浓,浓厚到开水泼洒也化不开的,“诶,让外面的人撤了。我跟你走,要见她一面,你若答应我的话,这条贱命就是你的了。”他转而面向金砖客,因为他的这个要求,对方没有答应,他觉得应该要争取一下。人生遗憾总十之八九,他要做的,是临死之前,将最大的遗憾弥补一下,这样就算死去,也可以安心一些的。
“她已经不在了。”金砖客的眼角湿润,这句话的出口,在他而言,分量不轻。
“什……什么,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何不凡叫道,他再次激动起来,非常激动。虽然在见到那只笛子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可猜想是一回事,听到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他终究抱有几分侥幸之心的,他不愿意相信金砖客嘴里说出来的话,是真的。不,这是一个梦,一个残忍的梦!
“大哥!”朱兆文一把扶住了差点晕倒的何不凡,“大哥,来,先到这边坐。”他将“病人”扶到椅子上坐稳,何不凡的脸色再变,他的激动,他的不甘叫他几乎要大哭起来了,这样的男人,在朱兆文和卫越等心中坚强的男人,这一刻居然泪流满面了。
眼泪总是苦的,何不凡品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你再说一遍,刚刚说的是假话,是骗人的!”带着希祈之色,何不凡请求道。
眼泪是真的,何不凡所说的话,好像也没有带着虚情假意,心肠一向够硬的金砖客有些动摇了,这样的动摇很快便被他心中的恨意包围,接着被他踢出体外。
“哈哈哈,何不凡,你不嫌这样的假仁假义太自欺欺人了吗?在我面前,就不用来这一套了。”金砖客手里的剑很锋利,他往前,要将痛哭中的人杀死,这才是他今晚来,同样也是这段日子里布置好的,最终的目的。
没错,金砖客并非是神经刀,并非是**,喜好折磨所谓土豪为乐,他的到金陵来,只是为了报仇,报他的天大之仇!
何不凡就是他的仇人,仇人在眼前,还假惺惺的哭泣着,他以为此人的心机够深的,到了这样的关头居然还想靠这样卑劣的表演获得他的同情,免去一死。想到这里,金砖客的恨意飞快见涨,他的同样有力的握着利刃的手,已经布满了气力,只等踱步到何不凡的眼前,狠狠地挥动一下两下,割下他的头颅,完成他的复仇了。
他笑了,一把推开朱兆文的何不凡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