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弟*弟。”轩辕沁笑着说,珺儿就这样低着头瞪着那脚底的长廊青石,温热的液体滴在手上。“其实,或许会远嫁。但,也许我会就这样喜欢上那个可汗;或许不会被选中,但嫁给门当户对的人也一样相夫教子,惟求一世平安喜乐。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只要他对我好,能对我朝好这就够了。”这样说着,像是安慰珺儿,又像说服自己,轩辕沁的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惜,那些荒凉地方恐怕再看不见长安城这般人声鼎沸的繁华盛景。幸好我能知道你们这些我挂念的人过得很好,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唯一遗憾的是,生在宫闱中,我却从未有机会一睹长安城的真正风貌,只能在高墙上……远远的瞥过几眼。这宫里,有的只是重重好了楼阁和高高的殿堂,我看到的尽是贵族们穷奢极侈的浮华追求,却不知寻常百姓家所谓的天伦之乐。”说着,她陷入了对于这个从小到大幻想的憧憬中。
“使节来朝,据说长安城会热闹三天三夜。我想看可以照亮长安城夜空如同白昼的绚丽花火,不是站在宫塔城楼,而是与寻常百姓一样站在熙攘人群中,一起惊呼和赞叹;我想穿着百姓的棉布麻衣,没有宫人的簇拥,独自穿梭在街头巷尾,和擦身而过的人相视一笑。在无数精巧的花灯下,一起平和的享受此刻的太平盛世;我还想品尝那些慕名已久的民间小吃,不是被搁置在冰冷华贵的瓷器上,而是看着它在一声吆喝中出锅热气腾腾的由油纸小心包裹,带着新鲜出炉的温热。坐在街头的小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吃着东西,而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下毒。”
珺儿叹气,不忍出口破坏她自儿时便存留心底的美好憧憬。但他依稀记得,娘亲和他生活的小小宅院,记得她每每提到关于轩辕璿的笑靥如花,记得她病重昏迷时的喃喃……都是他的名字。记得娘亲死后被草草下葬,宅院被人强占了,而自己也终是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那个被心心念念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而后……
他闭上眼,不愿再去想。
“只是三天而已。”
“但仅是三天的繁华,却可以让我回忆一辈子。”轩辕沁低头,几分扭捏地看向珺儿:“你可以,帮我吗?”期待的目光带着少女情怀的希冀。
……
云鬓花钿金步摇,凝脂素颜裹霓裳。眉目一敛间将额前珠帘摇曳,未施胭脂的淡淡薄唇带着三月灿盛的桃花也不及的色泽,月白色的荷袖一挽,适才面无表情的人终是在轩辕沁那一脸兴趣盎然的目光下露出一丝羞赧:“只、只有晚宴的时候你可以出宫!还有最后一晚尾宴时我就帮不了你了,那时父皇朝臣等也会盯得很严。”抿嘴他左顾右盼地扭捏其身上华丽的及地长裙,略带英气的眉间皱起一道深深的褶子可见他对这一声玎珰衣饰的不满。
轩辕沁无奈上前替他摆弄着那些被他弄乱的鬓角衣褶,一边脸上的雀跃欣喜溢于言表:“我就趁夜宴的时候溜出去,有三天呢,我可要好好‘体察民情’!放心吧,珺儿,第三天晚上我会准时出现在廷宴上的。”
“还有,”珺儿不放心地补充叮嘱,轩辕沁的笑颜一僵。
他又继续道:“注意安全,带一两个武功好又机灵的……就花同吧,这几天我向义父那要过来陪着你,记住!必须她贴身跟着!”他强调后,她闻言松了口气,差点以为珺儿这是要反悔呢。伸手搂住身量与自己差不多的珺儿:“会的会的,记得帮我瞒着母妃,我的好弟*弟!姐姐平日没有白疼你!”说罢她顿了顿放开被她又搂又晃得眼晕的珺儿,定睛打量了他的脸片刻,她犹豫地弱弱开了口:“真的不能让我画一下么?”轩辕沁指的是妆匣内的胭脂水粉等。
珺儿ding着头上厚重叮珰环佩闻言后不由得气的更加晕了,气得他呲牙切齿道:“想都别想!穿女装已经是最大让步了,我是扮女儿家,又不是真的女儿身!”额上青筋一跳,他眼尾一瞥那旁的铜镜整个人忽然一顿愣住——
“怎么了?”轩辕沁察觉他的异样,微微收敛适才打闹时的情绪。就见珺儿望着镜中人,神情忽然浮现几分悲恸。他不回答,缓缓朝那面铜镜走去,“喀哒”伸手将镜子从搁架上取下,捧在手中细细端详镜中容颜。
他说:“都说我和娘亲很像,那是否这模样更依稀多几分她当年的影子?”他痴痴地对着镜子笑了,好似回应般,镜中人也对他浅浅笑着。
轩辕沁虽没有见过任冉音,但珺儿幼时入宫,她父皇就毫不犹豫地承认珺儿是她和自己的孩子来看,及往后偶然的唏嘘都毋庸置疑地表明了这点。她讷讷答应:“若是这么说,那她当年定然是个绝色出尘的美人。”
珺儿点点头:“娘亲容姿丝毫不逊我母妃。只可惜,她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
“否则,父皇也不会痴痴念念这么多年了,还是无法释怀。”轩辕沁语中有些干涩,就如她所言,包括自己的母妃、容贵妃和已在冷宫多年的纪妃对他而言又算是什么呢?
“可惜,我娘亲死后两个名分也没落着,最后甚至于尸身都没寻着。”珺儿淡淡的说。然而几年光景过去了,不甘、愤恨、埋怨。心痛云云也被光阴冲散在了这长安繁华中,如今再谈起也只是个“如果”和“当初”的遗憾和嗟叹。
轩辕沁还想再说什么,陆璟桁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怎么,好了么?”
珺儿扭头看向门,同时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铜镜。
轩辕沁蹦跳着开门,陆璟桁的目光却立刻被她身后的珺儿吸引。“珺儿?”恍惚间试探地问了声。
收起惆怅,珺儿笑靥明媚:“如何?”显摆似的转了转腰身,“这可是你出的主意,倘若你说不好——”俏皮的话语中带了一丝威胁,眯起的双眼中带着凌厉。
陆璟桁无奈地笑了笑:“没什么好看不好看,在我心目中原原本本的你就足够了。”将男子以女子的标准衡量真是说不上的奇怪。
珺儿的脸不易察觉地浮现出一抹嫣*红。“咳,适才我们在商量把花同叫过来,这两三天晚上就负责贴身照顾皇姐的安全。”
陆璟桁迟钝一应:“她会武功?”至少他从未去注意这点。换来珺儿无奈的调侃:“容贵妃身边的丫鬟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就没怀疑过?当初我还以为你是发现了什么才偏偏挑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