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奚娮并不知道s市和n市连发紧急案情,甚至在睁开仿佛涂了粘合剂的眼皮时,连身在何处都辨别不出来。【全文字阅读.】
剧烈晃动的视线无法集中,身上更是疼得每根骨头都错位了似的。奚娮赶紧闭上眼睛连连吐气,片刻后又觉得喉咙和气管烧灼到快要喷出火来。急需喝水的念头支撑她起身,又拖着重若千斤的步子往屋外挪。
“咔哒。”开门声唤回了米栗走神的思绪,抬头就见奚娮头发凌乱、脸色煞白的出现在客房门边。
“小花儿,你怎么了?”米栗急忙扔下拨号拨到发烫的手机,上前去扶偏偏倒到的闺蜜。
“水,我想喝水。”奚娮甩了甩脑袋,还是无法从昏沉沉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只能嘶哑着嗓子说道。
“是不是生病了?快去坐下。”米栗摸了摸奚娮的额头,体温虽然正常,但这副虚弱的样子还是让她不敢怠慢。
奚娮的背一沾到沙发上的靠垫整个人又卸了力,她捂着额头四处看,周围的环境不甚熟悉也不太陌生。这不是姑妈家,也不是“云玺”。
对了,这里是市,是王栩的公寓。
王栩二字出现在脑海里的刹那,一些细碎片段也从钝痛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奚娮呼吸一滞,揪着衣领直起了腰。
“来,喝点蜂蜜水。”关切的声音让奚娮抬头,米栗的脸落入视野。她的面容有些憔悴,眼圈也红红的,担心的表情里还有些焦虑。
米栗见奚娮突然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困惑的又把手里水杯往前凑了凑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手腕就猛地一痛,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昨晚也是你给我送的水,你给我喝了什么?!”奚娮本来无力的身体被强烈的恶心感驱使,噌的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昨晚睡觉前,米栗进卧室给她送了杯八宝茶,说是能润肺安神。可那茶里还有第九样东西,让人喝下去就浑身燥热,心智昏乱的东西!
“什,什么,不就是茶吗?”米栗被奚娮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心慌,战战兢兢的捂住手腕。
“茶?”奚娮攥着衣领的手用力到骨节都发白了,一双杏眼瞪得浑圆。她朝前逼近一步,身上的痛化成了滔天怒意,“我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自己最好的闺蜜给卖了。我再问一次,昨晚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就,就是八宝茶啊。小花儿,你怎么了?”米栗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的说着,又去拉奚娮的手。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杀了她一样。
奚娮抓住米栗伸过来的手,又奋力一推。她没理会跌倒在地的闺蜜,径直冲进主卧。
米栗的心被下坠力震得一抽,眼泪夺眶而出。可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奚娮又回来了。
“王栩去哪里了?说!”奚娮一把扯住米栗的衣领,从胸腔里挤出勃然的愤怒吼声。她太傻了,王栩怎么会白痴到等着被抓现行,公寓里根本没第三人。
“不,不知道”米栗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细弱蚊蝇的抽泣起来。
极度的愤恨驱使着奚娮抡起胳膊,可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她看着米栗惊恐万状的样子,刺痛的眼睛竟流不出泪来。
“昨天给我的茶,是你亲手煮的,还是王栩叫你给我的?”
“他,他说昨天晚饭,晚饭吃的有点咸,就叫我给你送点水。我就只是给你送了杯茶,就是那一杯茶呀。”米栗见奚娮抬手要打人,虽然答得哆哆嗦嗦,但也好过不讲话。
“你就睡在隔壁,难道没听见我叫你?没听见吗?!”奚娮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衣领,双目赤红。她明明记得失去意识前一直在叫人,难道米栗就由着她被人糟蹋,都没想过来阻止吗?
“小花儿,你不要这样。我害怕,害怕。”米栗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小时候被虐待的记忆霎时回到眼前,恐惧的连声求饶。
“说实话!”奚娮又是一声大吼,手臂发力把她半拽起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呀!”米栗失声大喊,眼泪簇簇的往下掉。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熟悉的小花,而是要吃人的怪物,太可怕了。
奚娮死盯着米栗看了两秒,心里钻心的痛反倒让她寻回了些理智。米栗不会放任王栩实施恶行不管,因为她是这世上最维护她的人。那药一定是王栩趁米栗不注意时偷偷放的,加之药效发作时已经凌晨,米栗可能真的睡熟了,没有听到动静。
“你马上跟我去警局报警,王栩不是什么好人。”奚娮咬牙松开手,转身要往客房走,却被绊住了。
“报警?”米栗一把抱住奚娮的腿,困惑又不安的大叫,“你报什么警?王栩是好人,你别去!”
她一觉睡醒发现身边空了,王栩的手机也关机了。现在奚娮又说要报警抓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娮被米栗满脸急切的表情震得心脏绞痛,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晕过去。她死咬着嘴唇忍耐片刻,复又开口,“他昨晚给我下了迷药,你懂我的意思吗?起来,跟我去警察局。”
若不是身上还痛着,若不是身体里还残留着那种燥热的余温,奚娮做梦都不想到会被闺蜜的男朋友玷污。她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两件事,第一,去警局立案。第二,带米栗离开这个龙潭虎穴。
“不,不可能!”米栗的手臂有半秒钟松懈,继而又收得更紧。她不住的摇头,死命拖住奚娮不让她迈开步子。
“我和你从小长到大,你不信我,反倒去信他?!”奚娮见米栗一脸的不可置信,脑子再次被冲上来的血气搅乱。她这是要为王栩辩解吗?她们十几年的友谊就这么被她丢弃,转而去维护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罪犯?
“不可能,不可能。”米栗呢喃两声,直起身一把锁住奚娮的腰,“王栩不是那种人,你一定是搞错了!他是我的命,没有他我会死的!你不要报警,我求求你,求求你!”
奚娮怔怔的站着,任由米栗哭叫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说不清是尝到了背叛的滋味,还是不敢相信米栗这般病态的表现,只是感觉四周的空气全部静止凝固了。
跪在地上哀求的是自己唯一的挚友,她们之间曾有一条牢不可破的纽带。从小到大,她们拥有过无数欢笑,无数温馨回忆。当这些走马灯般回闪在眼前,反衬得奚娮此时的心境悲凉无比。
“米栗。”奚娮缓慢开合唇齿,低低唤了一声。她蹲下身,伸手抚了抚米栗脸上泪珠,眼底的愤怒被淡漠取代,“你现在感觉到的不是真实情感,你患了依赖型人格障碍,你生病了。你宁愿放弃道德观、人生观也要维护王栩,这是病态的,明白吗?”
“你,你说过,这辈子都让着我。你说过的,说过的!”米栗像魔怔了般什么也听不进去,只顾语无伦次的央求,“小花儿,我求求你。把王栩留给我,别带走他。他,他只不过和你睡了一觉,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还有楚司淼,他不会嫌弃你的。你就让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奚娮的嘴角随着米栗变调的沙哑声音勾起一抹苦涩弧度,她冷眼看着卑躬屈膝的泪人儿,花了好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决绝的字句,“米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尊严不行。”
冲出公寓的时候,米栗的哭嚎声充斥楼道,迫使奚娮改走为跑。这一转身,失去的是她终其一生都想维持的珍贵友情,碎掉的是两颗曾互相取暖的心。
可奇怪的是,明明就痛的剜心摄魄,奚娮竟掉不下一滴眼泪。所有美好的回忆都被狂奔的步伐甩向身后,如同不断倒退的街景一样,逐渐消失在灰暗深处。
“到了。”出租车司机踩下刹车,他看了看车窗外的市公安局,又通过后视镜打量后座穿睡衣的奇怪女人。
奚娮从挎包里掏出钱,还没递过去,脑子里突然窜进了说话声,“切,今天真晦气。刚出车就拉了个进局子的,等她下车我得把座套换一换。”
“钱给你。”奚娮心慌的把钞票往扶手箱上一扔,迅速跳下车。
她头也不回的过马路往警局走,可身边经过的人好像各个都在打量她。无数好奇的视线尽数落在身上,还有窃窃私语声徘徊耳畔。
“你看那个女的,她是不是被人搞了?”
“我看像,她这是要去报案。”
“长得挺漂亮的,不知道是哪个男人享了艳福。”
“要是我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这种丑事还要昭告天下?她就不怕丢人?”
“人家都这么惨了,你还幸灾乐祸。”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看她还有力气走来报案,说不定是半推半就。爽都爽了还要反咬一口,真不要脸。”
奚娮本来坚定步子随着盘旋在脑海里的讨论声减慢,她抱住头拼命想把莫名其妙的思维赶走,可根本挣脱不了。
来往路人不停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表情尽是鄙夷又嫌弃的。她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的站在街头供人们品头论足。
“乖孩子,昨晚我们不是很愉快吗?你忘了,你还主动缠着我,叫我别走,还要更多。”忽的,奚娮胀痛不已的脑子里炸响薄薄如冰砾的声音。惊得她心跳骤停,眼珠飞快的转动着去寻。
大街上根本没有王栩的身影,可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却从奚娮混沌的意识里冒出来,跃然眼前。
无法摆脱的燥热攀附在身上,荆棘般缠住她的心。想拒绝,又无力抵抗的欢愉感汹涌如巨浪。她由着那双冰凉的大手抚摸不停,听着萦绕耳畔的低低喘息,嘴里还声声叫着楚司淼的名字!
“滚出去!从我脑子里滚出去!”凄厉喊叫盖过了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惊得路人纷纷驻足。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孩子瘫坐在警察局门口,披头散发,全身发抖似发狂一般嚎叫不止。
下午三点,云玺大厦奢华的门厅内十分安静,两名保安准点替换了下班的同事。
“看这天快要下雨了吧。”保安透过雕花玻璃大门望了望阴沉的天空,虽然楼内的空调开得很足,但还是有丝丝寒气从门缝钻进来。
“今年这天气真怪,都快过年了还越来越冷,可能要下雪。”另一个保安接过话头,也不由得缩了缩胳膊。
正讨论着,不远处走来一个熟面孔。两人赶忙立正站好,伸手拉开厚重的大门。
“奚小姐,欢迎回家。”
亲切的招呼反激得奚娮抱臂缩头,她紧盯着脚下的路,疾步和保安擦肩而过。
“怎么了这是?”保安惊讶的面面相觑,又朝电梯间看去。那人确实是顶层大宅的住客没错,可她身上单薄的睡衣是怎么回事,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和平日笑容满面的模样大相径庭。
比门厅更安静的顶层豪宅里响起开锁声,奚娮谨慎的挪进感应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客厅中央的银色大球。
她捂住嘴不敢呼吸,脚步更轻的往里间走。从王栩家跑出来时,她只拿了装有身份证的挎包,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身上沾染无数病毒的睡衣扯掉,再找身暖和的衣服。
赛博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进门,仍然安静无声的上下浮动着。奚娮顺利从超级机器人眼皮子底下溜走,很快便到了主卧门口。
她稳住急促的心跳,转动把手推门。实木门缓缓开启,可本该空无一人的房内却响着舒缓的轻音乐。
奚娮看到浅灰色大床上的被子隆起弧度,惶恐的怔在门边再不能抬起脚步。
床上确实睡了个人,但不是楚司淼。
长相妩媚的女孩坐起身,羽绒被从她的肩膀滑落,大片白皙的皮肤曝露在空气里。
本该躺在医院里的失语症患者坐在属于自己的大床上,她的脸色红润,脑袋上的固定纱布被乌黑长发取代,莞尔一笑的模样楚楚动人。如果不是她的表情过于生动真实,奚娮甚至会以为又看到了什么幻象。
女孩好像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徐徐从床上下来,捡起散落在地板上的黑色衣物,摇曳着柔软的腰肢往卫生间走。
奚娮的瞳孔就在女孩不着丝缕的状态中急速扩散,看着她推开卫生间的门,又听见里面响着沥沥花洒喷水声。
“过来。”低吟如大提琴共鸣的磁性声线从那水声处幽幽而来,连同女孩似有些娇羞,又似胜利者宣誓的魅惑笑容一起,将奚娮仅存不多的意识尽数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