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返回s市的途中,米栗还好奇的问过奚娮怎么一晚上就痊愈的问题。
奚娮当然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抬头看着前面的路虎暖暖一笑。早上她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也不知道楚司淼是什么时候抱她回去的。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奚娮发现楚司淼是个非常细心又温柔的人。让她随时都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返程非常顺利,一个小时后,楚司淼稳稳的将车停在家属院,下车帮后座的张守成夫妇打开车门。
奚娮跑到楚司淼面前,有点不舍的说,“上去坐坐吧。”
“不了,你上去好好休息,明天该上班了。”楚司淼看了看腕表,还是拒绝了。他出门两天一直没跟进爆-炸案的后续情况,现在得回分局了。
“哦,那好吧。”奚娮猜到他可能在惦记案子,也就懂事的点头了。
张守成见奚娮依依不舍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随即拍了拍楚司淼的胳膊,“我们去那边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的大树边,张守成负手站定,又把楚司淼打量一遍,才微笑着说,“你平时下班要是没事就和小囡一起过来吃饭,食堂的菜油重,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好的。”楚司淼心里一喜,张守成这是认可他的意思,事情进展比想象的顺利。
张守成抬眸看着趴在米栗车窗边说话的奚娮,慈爱的笑了,“你别看小囡快23了,其实心智还是个小孩子。你比她大几岁,这个年龄差我看正合适。她小毛病多你也别惯着,替我好好管管她。”
“是,我明白。”楚司淼沉声颔首,心里长舒一口气。
张守成又在楚司淼的胳膊上轻拍一下,脸上笑意更甚,“她姑妈昨晚跟我唠叨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就提安全问题。你们工作性特殊,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方便问。但我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知道吗?”
“您放心,我都记住了。”楚司淼感受到他诚挚的关心,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好,那我先上去了。以后回来之前记得先来个电话,家里好多煮一杯米。”张守成对楚司淼稳重的回答十分满意,含笑走进了单元门。
奚娮跟米栗说了几句话,见树下只剩楚司淼一个人了,忙跑过去问,“我姑父跟你说什么了?”
“说要我以后看着你,不要惯你。”楚司淼发现她有点紧张,心情甚好的调笑道。
奚娮眉心一蹙,不满的嘟起嘴,“叫你管我?天呐,那我不是上班下班都被人监视?”
“呵呵……”楚司淼低低的笑了两声,伸手去拍她机灵的小脑袋,“你姑父的意思你不明白?”
奚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下,欢喜的拉住楚司淼的手,“是不是说明你过关了?”
“嗯哼。”楚司淼倨傲的一笑,确认着点头了。
“哇啊,你怎么搞定的?这两天也没见你们怎么说话呀?”奚娮欢欣鼓舞的蹦了两下,摇着他的手臂示意要听细节。
楚司淼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色小奥迪,躬身凑近奚娮耳畔,“过程不重要,结果就是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明白?”
直到回房间待了许久后,奚娮还倒在单人小床上回不过神来。她摸着仍在发烫的耳朵,回想着楚司淼走之前留下的话窃喜的笑出声来。那句话里充满了霸道的意味,仿佛是胜利者的宣誓,让奚娮的心小鹿乱撞般跳的有些快。
“嗡……嗡……”震动声把奚娮从陶醉的状态中拉回现实,她赶紧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没备注,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哪位?”
“我是雒詹,你现在有空吗?”雒詹不疾不徐的自报家门。
“哦,雒……雒主任,有什么事吗?”奚娮有些意外,没想到雒詹会联系她。
“你到我家来一趟,我想和你当面谈。”雒詹不打算兜圈子,直接提出要求。
奚娮疑惑的思量片刻,起身出了房间,“好,我这就过去。”
去雒詹家的路上,奚娮反复回想着上次他们短暂的会面,心情也随之忐忑起来。雒詹恐怕不是闲来无事找她聊天,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谈。
当雒詹前来应门的时候,奚娮心里的猜想又坐实几分。他穿的和前两次见面时一样整洁得体,表情却十分严肃,看不出一点温和之色。
“依依呢?”奚娮进屋,自然想起了那位可爱的小朋友。
“上学去了。”雒詹脚步不停,径直走进书房。
奚娮听他口气冷淡,就知道搭讪失败了,只得闷头跟了进去。
雒詹利落的锁上房门,又快步绕到书桌后,从书架上抽出三本厚重的医学书。但他并不是要看书,转手把它们放在了书桌上。
奚娮甚为奇怪的盯着雒詹,可她的视线被他的背挡住,看不到他在捣鼓什么。
她的疑惑很快被解答,随着几声按键音响起,中间的书柜向外打开,一扇银色金属门显露出来。
雒詹在门把手上按下指纹,打开厚重的钢板门,“进来吧。”
奚娮完全没想到这个书房后面还有一个隐蔽空间,而且看起来像一间实验室。
白炽灯将没有窗户的空间照亮,长长的金属桌上摆满了不认识的实验器具。这里也有一个玻璃书柜,满满排列着黑色的文件盒,墙上还挂着用来看x光片的阅片板。
雒詹搬了张凳子放在实验桌前,伸手示意道,“这里不能喝水,坐吧。”
奚娮坐下,还没等她提问,雒詹就开门见山的开口了,“我想和谈谈司淼。”
奚娮点头,一点也不吃惊的给了面色严肃的医生一个微笑。
雒詹倒是有些意外她的淡定,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恕我直言,你和他不适合在一起。”
奚娮反感的蹙起眉,摇头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几年前,我和一位科研伙伴研制出了一种针对原发性骨髓纤维化症的干预疫苗。疫苗还没投入临床试验,研究资料就被泄露了。”雒詹将手肘放在桌上,不疾不徐的讲起往事。
“几家国外制药公司有意向收购疫苗,但我想让这项研究在国内完成试验,希望它可以最先造福国内患者。”
“当然,不是所有商人都喜欢以礼待人。我受到了连番威胁,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人从医院住院部顶楼推下去,是司淼救了我。”
“你们是这么认识的?”奚娮有些意外,出声打断了雒詹的叙述。
雒詹严肃的脸上有了点一点笑容,颔首道,“是的,他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依依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依依的病恐怕早就发展到重型了。”
说着,雒詹起身踱步,“这间实验室是为司淼改建的,专门用来给他研制人工血清。”
奚娮心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可还没等她致谢,雒詹就收起微笑,重新在她面前坐定,“你第一次来看病的时候,型rh阴性血,实在是太罕见了。”
“你是想说楚司淼是因为我的血才和我在一起的?”奚娮认真观察雒詹的表情,发现他神色中充满了担忧,就大胆的猜测道。
“不,我从不这样认为。”雒詹摇头,顺过桌上的黑色文件盒,把血液报告摆在奚娮面前。
“这份报告我早就给司淼看过了,但他当时什么都没说,急匆匆的就走了。”雒詹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奚娮这下搞不懂雒詹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了,只得静待他的后话。
“天象那天,司淼发狂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是不是觉得他平时看起来都特别正常,就认为那只是偶发*件?那我告诉你,你的想法幼稚且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我为了给他研制血清,收集了非常详细的身体数据。当他想喝血却不能那么做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人在沙漠里找不到最后一滴水,就像饿极了时吃不到一口食物。他的精神会极度紧张,心跳血压连同体温都迅速升高,出现类似严重脱水和饥饿的症状。”
奚娮狠狠吃了一惊,心绪瞬间被搅乱了。楚司淼和她亲密接触时,确实时不时会有体温升高呼吸短促的情况。她以为那只是“情绪激动”的表现,没想到这种理解是完全错误的。
雒詹看着奚娮眼神开始闪烁,狠下心继续推进话题,“他靠着人工血清可以控制住冲动,但那也只是通常情况。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特别喜欢你这种血型,但我肯定在面对你时,他要用百分之两百的忍耐力才能压抑住冲动不去伤害你。”
“司淼的听力和嗅觉都比人类敏锐,你不用离他太近,他就能自然的闻到你的味道。这对他来说是极其残忍的,你明白吗?”
奚娮的心随着雒詹的话绞痛起来,是的,她也常常感觉到楚司淼在忍耐,只是没想到他忍耐的是如此辛苦罢了。
“你就像跟在他身边的定时炸弹,如果哪天他突然在人前失控,当所有人发现他的秘密时,会引起什么后果?”雒詹边说,边从文件盒里拿出另外两份报告放在奚娮面前。
“这是司淼的体检报告,你看看。”
奚娮略微调整呼吸,拿过两份报告对比着看。可上面的指标都是医学专用字符,她看不懂,只是每个细项后的数字都一样。
“两份报告,一份是遇到他那年做的,一份是今年最新的。”雒詹摘下眼镜,从裤兜里摸出绒布轻轻擦拭。
“一般人类到了25岁以后,身体各项机能就会开始下降。新细胞分裂减少,新陈代谢减慢,就是俗称的衰老。”
“但是,司淼的身体机能异常稳定,从皮肤到各个脏器都没有衰老现象。也就是说他不会老,或者说他的衰老时间比人类更晚。”
奚娮不自然的吞咽一下,紧着喉咙问,“有多晚?”
雒詹显然很满意这个提问,戴上眼镜倨傲的一笑,“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他至少能活到人类年龄200岁左右。”
这句话在奚娮的脑子里呼啸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心酸刹那间侵占了她的心。
雒詹看着她开始发白的脸色,沉沉的叹了口气,“假设你能活到100岁,到那个时候司淼的样子和现在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如果你死了,他要怎么办?”
“奚娮,你不能这么自私。让司淼时刻因为你的血而痛苦,还要承受你不可逆转的衰老,先他而去的事实。这样太残忍了,你真想为了一时的快乐这么对待他吗?”
奚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雒詹家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浦江边的绿地公园。
她缓身坐到长椅上,终于忍不住伤心的感觉哭了出来。今天的公园依然非常安静,没有散步的人。她就坐在楚司淼向她表白的地方,体会到的却是和那天完全不同的心境。
细细回想和他相遇以来的经过,奚娮才发现雒詹说的那句自私是没错的。是她先喜欢上楚司淼,无休止的纠缠他。她因为他的表白而欢欣不已,却忘记了之前一直被拒绝的原因。她的血对楚司淼来说是双刃剑,他只说不想伤害她,却从没提过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巨大折磨。
楚司淼喝醉那晚的危急状况还历历在目,更让奚娮无法忽视他的特别。她注定会老,楚司淼却定格在意气风发的年纪。当她老的两鬓斑白,没了光洁的皮肤,没了苗条的身材,还怎么面对他?如果哪天她化为一抔尘土,楚司淼难道要日夜守着回忆度日吗?
原来昨天她在楚司淼背影中看到的那种销铄不是错觉,他真的很孤独,目睹无数生命在眼前消逝,那种心境一定是苍凉的。如果他不动感情,或许能泰然处之。可他们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那注定只会悲剧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