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跪伏在这偌大的祭坛之上,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他的双手双脚上,带着沉重而巨大的镣铐,而每一个镣铐之上都延伸出数十条粗大的锁链连接着四周的石柱,将他牢牢锁在这祭坛的中央,因为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整整两年,不仅仅皮肤因为多日不见阳光而变得惨白,每天仅仅只够维持生命的食物,也让年纪十五岁的他骨瘦如柴,破烂到只能勉强遮体的衣服与蓬头垢面的形象,使他看起来和一个随时要死掉的小乞丐简直没什么两样。
在祭坛周围,本应是一片荒芜的戈壁之上,此时却好不热闹。
群仙汇聚,大能尽出!各大仙门与各方的修士齐聚一堂,而在修仙界之中,那些难得一见的传奇人物更都争相在此露脸,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面前这个巨大仙墓的开启,而对于祭坛之上陈墨此时的惨状,却也并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任何怜悯之情,反而看向他时,都纷纷带着阵阵兴奋与贪婪的神情。
“这个小子就是大衍圣尊在凡间的血脉么?”
“传闻只要在天狗食日之时血祭身怀其血脉之人,就可以打开大衍圣尊的仙墓!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三天圣尊之一,这仙墓之中到底会有多少宝物啊!”
“听说为了找到这个钥匙,凌霄道的那帮家伙也是拼了啊,似乎是把凡间的一座城池都屠杀殆尽了,当真手段血腥。”
“这算什么,修仙之人本来就是视万物为蝼蚁,只不过是灭了一窝蚂蚁罢了,有何血腥之处?”
四周议论纷纷,但是这些话传入了陈墨的耳中,却是格外刺耳。
“蝼蚁……吗?”
陈墨勉强挪动着干渴的嘴唇,发出细微的声音,但嘴刚一张开,数十道裂口就在他的嘴唇之上炸裂开来,鲜血直流。
但就算如此,他却还是用这满是鲜血的嘴,牵出一个狰狞的惨笑。
陈墨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居然也会落得这般田地。
出身在凡尘中一个富饶的城池,更是其中城主一脉陈家的小儿子,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
在他的记忆之中,陈家仅仅只是凡尘之中,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家族罢了,虽然如此,但陈墨对自己的生活却并没有任何不满,父母康健,哥哥姐姐齐心同心,家族之中更是好一番和谐景象,如此平凡却又简单的幸福日子,如果可以,陈墨甚至希望一生都不要有任何的改变。
但这样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却在两年前,被这些所谓的仙门彻底打破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让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之时,自己熟悉的城池已经变为一片人间炼狱景象,整个城池皆被屠勒殆尽,鸡犬不留,唯有自己一个活口苟延残喘,而自己更是被这些所谓的仙门弟子抓住,关押来起来,这一关,便是两年之久。
而让这一切发生的原因,都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一脉是大衍尊圣的凡尘血脉,拥有开启大衍尊圣仙墓的力量与价值,仅此而已。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他的命运、他的人生、他的一切,也就这样被眼前这群人影响,生生发生了改变。
陈墨凄惨的笑着,但就在这时,四周的修士们却突然骚动了起来。
“哦!诸位快看,那不是凌霄道的天才女子,青鸾仙子祝孤柔么!”
“我滴个乖乖,还真是她!”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却只见一只青色鸾鸟在这上空盘旋着。
这只青鸾并非真实存在,而是某个人的灵韵出体幻化而成,而灵韵之形为青鸾这种仙兽,这偌大的天地九州之上,怕也仅有一个人而已。
“诸位仙家道友,孤柔似是来晚了些许,因我闭关而耽误了些时辰,还请各位多多海涵。”
一道美妙的声音突然在这片天地间响起,声音清雅优美,而一些修为底下的修士更在听到这声音之后,更是满脸的沉醉留连。
而随着这声音响起,只见青鸾也渐渐虚化,最后化作一道妙曼的身影缓缓飘落下来。
那是一个少女,就外貌来看仅十六七岁大小,身着青色仙裙,肌若脂雪,青丝如绢,一幕青纱虽然遮住了脸颊,但从那薄纱之下透出的朦胧轮廓,却仍让无数人如痴如醉。
“青鸾仙子祝孤柔,那可是让多少年轻修士都为之倾倒的存在啊,传闻仅仅只是为了博她一笑,不少人甚至都败光了自己家族中积蓄万年的底蕴,更是听闻有一个天赋极高的他派天才,仅仅只是为了能与她天天见面,甚至都背弃了自己的宗门,到那凌霄道当起一个打杂弟子去了。”
“是啊,我也听闻过,原本我都以为这只是无稽传言,但今天,光是在这里远远的窥见,我却是相信了几分。”
无数人传来炽热的目光,但祝孤柔却并未理会,缓缓落下,脚尖轻点,便落到了祭坛之上,陈墨的旁边,但她却始终都为看陈墨一眼,而是用高傲的神情轻轻环视了下四周的各大修士。
“诸位道友,奉家师之名,本次仙墓开启将会由孤柔一手主持,等时辰一到,孤柔就会将这祭品宰杀,仙墓到时自会开启,而我凌霄道为造福各位道友,则会在仙墓入口秩序维持,届时还望各位按照与我凌霄道的约定进入其中,如有作乱之人,便休要怪孤柔手中的三尺青芒无理了。”
她冷冷的说着,而如此开门见山毫无半点客套的话语,也是让在场的大部分修士徒然升起一丝寒意,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呵呵……哈哈哈哈!”
但这句话,听在陈墨的耳中,却让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宰杀!祭品!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被当成一个畜生一样看待!这就是所谓的仙门!这就是所谓的正道!哈哈哈哈!”
他笑的放肆!笑的癫狂!
以万物为牲畜,视众生为蝼蚁,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可以随意屠杀世人?仅仅只是拥有力量,便可以视生命为草戒!
“这样的修仙!这样的仙道!你们!与修魔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陈墨咆哮着,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了整个天地,但他的声音,却并没有任何人理会。
也是,谁会在意一只即将被屠宰的疯狗所发出的吠叫呢。
天渐渐黑了下来,但这却并不是天色已晚的表现,而是天狗食日开始的征兆,而这也表示着,血祭即将开始。
“时辰到了,孤柔现在要动用血祭之法了,还请我宗长老出面为我压阵。”
祝孤柔向着虚空说道,而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几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到了祭坛四周的石柱之上。
“小孤柔,我等会在此助你一臂之力,你现在大可放心施法。”
“多谢长老,那孤柔便开始施法起阵了。”
说罢,只见她将手中的青剑向空中一抛,那剑便像是一条鱼儿一样在空中游走,并渐渐开始分化,直至一分为九方才停止,而就在此刻,所有的剑间都直指向祭坛正中那个瘦弱的身影。
“杀!”
随着祝孤柔冷冷的吐出这一个字,只听嗖嗖嗖嗖嗖!无数声剑鸣响起,每一把剑都向着陈墨飞驰而去,转眼间便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而随着飞剑穿过,一道道血柱更是随着伤口喷射而出。
陈墨咬紧牙关,身体被穿刺明明已经让他疼痛万分,但他却仍然强忍着,不让自己哼出一声,但那一柄柄飞剑透体而过,却又立刻转向再一次向他袭来,再一次将他穿透,就这样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身体早已经是千疮百孔,甚至感受不到其身体是否还完整,而唯一还能感觉到的,仅仅只剩下一次次飞剑穿体所带来的痛楚。
随着飞剑一次次穿入,一缕又一缕的鲜血也从他身体上流出,落到了祭坛之上,而祭坛也立刻将这落下来的血液吸收掉,并渐渐发出了鲜红的光芒,可这道光芒笼罩着陈萧的身体,也是让陈墨所受到的痛苦更加深了一分!
身体与魂魄,在这红光的照映下,仿佛就像烧起来了一样,一种难以名状的灼烧感在他体内翻腾,而再加上那飞剑穿体之苦,陈墨感觉自己简直要被这痛苦折磨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终于到达了某一个临界点,陈墨这才终于忍不住痛苦的大喊起来,抬头看去,却发现周围石柱之上,那些所谓的长老竟正源源不断的向自己运输着法力。
这是在维持陈墨的性命,也是,自己只是一个凡人,若是换作其他人被这般折磨,只怕早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对他们来说,此刻陈墨却还不能死,在自己的最后一丝血液被榨出来之前,他都必须活着。
而换句话说,直到血祭完成,自己的身体与魂魄彻底化入这祭坛之中为止,他都必须基础承受着这份“万箭穿心”的痛苦!
陈墨仍然在痛苦的嚎叫着,而反观那祝孤柔,则是一脸严肃的念念有词着什么,此时的她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了陈墨,用一种看物品的态度。
而随着她所念咒法的时间越来越长,陈墨身周的红光也越来越盛。
“啊啊啊啊啊啊啊!!祝孤柔!凌霄道!还有各大修仙门派!你们今日对我做的一切!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陈墨都一笔一笔记下来了!!!”
“过了今天!我若不死!我必定让你们再场的每一个人不得好死!永世不得翻身!还要让这虚伪的仙道彻底覆灭!!我陈墨说到做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墨疯狂的呐喊着,祭坛上的红光越来越强,而他体内的灼热更是仿佛随时都要把他融掉一般。
他恨!他好恨!他恨凌霄道,他恨修仙者,他更恨这个扭曲的世界!所以他用最后还能发出的力气,发出了这句愤愤的誓言,但此时此刻,却也并没有任何一个修士,将他的誓言当一回事……
有什么从他的魂魄之中衍生了出来……
“小爷我被分离出来了?谢天谢地!小爷我终于被分离出来了!哈哈哈哈!”
“我曹!才刚一出来就遇到这种情况!小子你还有没有谱啊!!”
“算了算了,虽然很不想管,但既然你我本就是一体,你死就是我亡,先救你再说吧,还真是欠你的!!”
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但陈墨此时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却根本已经听不清楚这声音到底是什么了,而他更是不知道,因为自己立下的这个誓言,从自己的人格之中,到底分出来了什么东西。
或许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
陈墨这样想着,随后便昏迷了过去。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就在他昏迷之后,这仙墓之前的天空,竟然变得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