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世界真是如儒生的感叹,人心不古的同时,人的智慧与聪明才智也是一直下降的么?
人类的文明进步,自然以器物的丰饶丰富为表象,无论吃穿用度,都是力求精美,杀人的兵器武功,也都讲究日臻完善和锋利。那是不是再过千年,人的智慧会退化到被器物替代和奴役,人会活在被自己创造的器物包围而不得自拔呢?
其实他的认知,和当年的诸葛青阳一般不二,他的感触,却还未触到后世人类的迷惘和无奈,人类科技发明的创造无穷无尽,也的确方便着人类的享乐使用,可是大炮和杀人武器的发明,使得杀人与毁灭文明,也在旦夕之间。
诸葛青阳正是以为自己祖先的荣光,先朝的智慧明达,绝对超过伪晋的虚伪颟顸,无知无耻这一点上生出固执,所以终其英雄一世,都未曾咽下这口气,也未曾熄灭对于伪晋的仇恨之怒火。
仇恨和鄙视偶尔的确是弱者才有的反抗,可是诸葛青阳对于伪晋的鄙视,已经成为一种不合作的蔑视的高贵。
这些尸位素餐的无耻之徒的霸占高位却不顾民瘼兴亡,不顾百姓死活,置中夏文明文化于胡人蛮夷觊觎而丝毫不知其坐在火山上,这也罢了,他们的残忍冷漠无耻也不用指望他们会为万民造福,可是更愚蠢和可悲的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即将爆发的火山之上,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堤坝即将决口。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重。
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不是愚蠢,就是狂妄,因为愚蠢和狂妄,终究将被因此而来的滔天洪水和难以遏制的民愤带来灭顶之灾。
本来星星之火之火伤人不重,可是偏偏愚蠢的家伙要抱薪救火,非要造就燎原之势不可,他们要聚集点燃更多的怨愤来加大火焰的势头。
他们似乎不尝到死亡的滋味,绝不会罢手,也不会后悔,不过最幸运和最让他们无奈的是,他们永远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后悔,因为末路和死亡转眼便来到。
这世界和造物主和怨愤也不会给他们后悔和忏悔的机会,作恶多端的人,还想要获得被原谅,岂非是缘木求鱼?
防民之口的恶棍流氓们,可不戒哉!
他更想知道为何诸葛青阳在千年以前,武学上的的成就和见识却远远超过今时今日之人。
武林人物虽然有敬重古人和上古兵器的传统,譬如柳展雄,墨翟,郭解,关公被尊崇为武林前贤,譬如列国年间诸如湛卢,巨阙,鱼肠,太阿,干将,莫邪等宝剑,但是也自知古人的武功见识绝对比不上今时今日,古人的冶炼兵器的技艺也及不上后世的精炼纯熟,这不仅仅是常识,也是自然之理。
可是今时今日人的武学成就却远远不如当年器物鄙陋时代的诸葛青阳,这才是覃逸风大为震惊和吃惊的。
他心间猛然生出来无限的感动和敬畏,这感动和敬畏让他不禁眼眶发热。
他与云若堪堪交手一百余招,不分胜负,也未能料定谁输谁赢,他忽然向云若拍出三掌虚招,全无杀机,云若大感奇怪,正在疑惑,覃逸风停下手,傲然向云若道:“汝与我原都是用的诸葛青阳的武学六龙回日四象功,而且都身在蜀山之中,诸葛青阳埋骨之处。诸葛青阳门下的青城派和蜀山派人才凋零,弟子之中并无出类拔萃者,而且渐渐都入了贪名好利的邪道,我们学得前辈的至高武功,出于敬重和礼貌,不能在此自相残杀以对这为前贤。“
云若听他言语诚恳,说的倒也在理,便点了点头,覃逸风话锋一转,道:“何况,蜀山派遭经此大难,不知道此役之中是否能够挺过去,若是蜀山派弟子都死绝了,诸葛青阳挫骨扬灰也不能消释其懊恼愧悔”,他欲言又止,嘴角生出一分狞笑,“小儿杀我豹儿之仇,改日再算。”
他话语中的意思,在场诸人都知道以他的身份,断断不至于说大言恫吓,更不至于胡说八道,蜀山派定然遭经一个惊天大阴谋。
司马青姑心中一翻,忐忑难安,自己出身门派慈云庵在蜀山之中,若是蜀山遭到大劫,慈云庵虽然与世无争,武林中怕也都对慈云庵有几分忌惮敬畏,可也不免受扰。
覃逸风的话语让唐灵璧和纪无涯大惊失色,两人面面相觑,脸色煞白,受伤之后的身体本来便虚弱不堪,此时更畏于他的威名和武功,不敢探问,但是脸上颇有多所知闻的意思。
云若自然知道以覃逸风的身份,绝不至于说谎话欺瞒自己,更见到他所用的武功与自己使用的武功相若,也便相信了八九。
毕竟两人无论在门户和经历上,绝无相似或者类似之处,若非所宗学的武功同出源流,也绝无相仿的可能。
自己的恩师连浮云虽然博学百家,可仍然是自成其才,自成一派,在遁甲奇门的造诣上应该不输给覃逸风;恩师武学的见解高明,可是他在武功内力的修为,于武林中并不是顶尖的高手。
云若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从光相寺旁佛光之中习学的武功乃是得自诸葛青阳,而且便是恩师念念不忘的六龙回日四象功,可是此事的匪夷所思,加上此时形势危急,也不容他有余裕筹思,他如何能想到类似于天示奇异,传授他武功绝艺的诡异呢?
他刚想开口,苏心茗和司马青姑以为他升起了斗志,便同时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不要再与覃逸风比斗。
他们知道刚才云若斩断了覃逸风的衣袖,占了上风,但是若论武功内力上的修为,毕竟多有不如。
而今他罢战停斗,也无谓再与他纠缠,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且两人并无誓死相拼之理,这老人虽然出口官样文章说什么敬重诸葛青阳,两人同时用的都是蜀山祖师的武功云云,好似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