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志气高洁,不慕虚名的廉洁高士,就算是才气凌云,气质高华的文人才子,就算是三年不见一笑,千金不能摇动其志节的绝代倾城美女,在权力面前,也一样得低下高贵的头颅,一样得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李太白固然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表示对于王侯权贵的蔑视,可是一样也以皇帝的赐金放还而志得意满。
李太白亦以为,千古而下,又有几个才子佳人能够获得皇帝亲手调试羹汤,供奉翰林的如此青眼有加呢?
李太白时候的专制皇帝,还多少有一些风雅风流在,这时候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多多少少还有一种裁判者的威严公正。
这是来自草原上康健壮实的风骨血液的遗传,加上本身皇帝的所受到的系统教育,以及作为万民之主所应遵循的德行,也足以让他成为博学之士,足以让他在某一个方面表现出通达明哲。
可是在对待权力的不容他人染指上,这位有明皇帝之称呼的唐玄宗,这位本身经历最多宫廷政变,从祖母到伯父到自父亲再到自己的那种为争夺最高权力而显现出比禽兽还要凶狠,比仇雠还要具有血海深仇的仇恨,使得他的心底潜藏着最残酷最嗜血的记忆。
这位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尤其在音乐上的造诣更是无人能及,他相貌的俊雅,文采的风流,并不能使他成为一个仁慈和善的皇帝,而且甚至比汉武帝那样有暴君称呼的皇帝更加残忍。
汉武帝也不过只杀了一个儿子,唐玄宗在一天之内就杀掉过三个儿子!
中国的皇帝,到了蒙元入侵以后,败坏的政治和江河日下的道德水准,唯欲无孔不入的控制人臣子民以图获得永久稳固的江山的野蛮冲动,让世俗社会变得活力日益微小。
民众只能选择堕落放荡,只能以房事和追逐吃喝用度的精美来宣泄不满,来把自己的才华寄托。
民众只能用神魔,色情,艳情,野史稗官的世俗小说来指摘影射世事。
这个时候,皇权已经不是主持正义的黄衫客,它变得狰狞可怖,慑人胆魄。
大才子唐伯虎为了躲避它的牵连迫害,干脆裸体佯狂装疯卖傻;大哲人李贽因为它的边界无孔不入,连指摘圣贤他们都会认为是对他的冒犯,不允许一个异议者存在,在近代史上,如此天才纵横的人物的斫丧,自然会对社会的文明和活力具有无限的破坏。
七十老翁因为异议不得存活,自杀之时,以王维的七十老翁何所求来表明心迹。
偶尔有如炬目光,不合时宜的金圣叹被腰斩,文字狱株连诛杀的都是英才人物,也都尽皆是天下道德风骨之士,尽皆怀有文人不平之气的骨气文人,一样是有担当有魄力的士大夫。
他们一旦身死名灭,盛世只不过是一片和谐寂静的用精美奠帛装饰的坟场。
只剩下一群犬儒苟且,只剩下一帮贪鄙无聊的乾嘉欲孽埋首故纸堆,皓首穷经!
皇权专制之祸害,已经成为文明的绊脚石和世俗社会进步反力,他们不做事,却要拉着,打着,恐吓着别人也不要去做事。
权力的无孔不入的威慑而让天下英才,好男儿心惊胆战,魂魄俱丧。
相反女子之中的柳如是,李香君等人虽然沦落风尘,可是人格与才气,性情与风貌,何曾输给旷世大儒与孔孟之徒呢?
可是在虞初村中,金钱尚且不算是什么难得好物。
毕竟如此小的文明村落,就算是家家有亿万金银之富,若是不产食粮,也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它既不能构造建筑为人遮蔽风雨,又不能饮食服用,只能做些无聊装饰。
所以金银在虞初村又怎能在交易之中购买他人的货物呢?
更何况,虞初村中人更未曾有过金银为宝的想法。
诸葛青阳带领本村人与域外文明交往通商,为了避开域外文明中人的追寻探索,不留下虞初村中人存在世间的蛛丝马迹。
也为了保得虞初村的安宁和不为外人所知,每每先将货物搬移而出,然后循着水路驾着木筏行走三数十天,然后与域外之人人交割。
至于这些货物究竟是什么,很久的时间,村中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是村中人偶尔发现的,就是诸葛青阳的妻子,芳姑的母亲曾经痴迷着魔的莺粟。
他们想不到这种被前贤胡扁鹊视为天使与恶魔的交集的花朵能为村中贡献如此良多的财富.
对于物欲的追求,乃是人的天性,纵然以虞初村的文明康健,也不能抵消生儿为人中的性情的贪婪。
而且有的人也开始私自的想尽办法把这种花朵的果实运送出去,刚开始时候还遮遮掩掩,时间久了,也就不当一回事儿了。
正在村人私自运送莺粟大获其利沾沾自喜的时候,诸葛青阳开始规定,要求村民把这种产自地头田间的物品交予给他,让他代为交易。
他并不是强制,而是告诉村民,他们对于外界文明并不熟悉,自己对于外界的文明中的性情极为熟悉,村民若是独自出去很可能出去的时候就凶险重重,而且会被外人跟踪发现此地,那就是虞初村的危险了。
村民也自淳朴善良,以为他说的无比正确,就算是不正确,以诸葛青阳此时的血气方刚和武功卓绝,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此项贸易本来在后人尤其我们这个深受鸦片之害的民族看来既不合法,也是丧尽天良,祸害良善,戕害心灵与体质的罪恶行径,可是之于虞初村人看来,此项贸易合情合理,而且他们虽然与外界绝通,可是本来也没有禁绝通商的规矩。
只是此村中人与外界交通极少,更加之物阜民丰,丰衣足食,环境优美,技艺也自认为比域外文明更高,所以他们没有与外界沟通交流的动机,更没有探索攫取财富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