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将军却将二十名兵士完整的带了回来。我们姊妹说,那种蓝让我们想到了海,我们从未见过的大海,虽然我们身处的地方也叫海,瀚海,可是这里不会有水,只是遮天蔽日的漫天黄尘,白骨,兵戈。”
“我惊了一跳,难道是将军查房?这下可糟了,被将军查处打瞌睡偷懒,是要当众杖责二十的,在军营纵然是奴隶仆役也不例外,这可怎么办?”
云战听着两人的对话,本来话就不多的他,刚开始为徐蔷的智慧暗自叫绝,轻视之心顿时收起,想不到一个弱女子竟然这样刚强,有如此力量和智慧,射杀如此多的契丹人,有如此多情和多彩的内心世界。
而后来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徐蔷是不是被吓疯了,也许是这样瞬息之间生死俄顷的时刻,是害怕,才这样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云战只感到悲哀。
徐蔷从来都是静静的听着别人的话,也许她惯于听别人说话和命令,甚至欺侮,但是今天似乎她的生命豁然间走出了一条新生的道路,顶在头顶的漫天乌云散开,本来便该灿在心头的星斗熠熠生辉,漫天灿若云荼,霞光升起,这是多么的奇异和美妙,徐蔷的话也多了起来。
多的“胡言乱语”起来,这一切,都因为她今天不凡的经历,楚留香为她擦去了泪水,既然一百年前的女孩子们的梦中情郎和一百年后的女孩子的梦中情郎都一样是他,既然曾经见到过那样一个令人倾倒的楚留香,那样一个神明样的人,那么人生的所有痛苦便值得忍受,这本来看似并不可爱的生活也有理由活下去。
“因为我有过那么多男人,唯有你把我当成人”,她毫不羞涩,也许是她觉得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也许觉得在这生死一线之间,又有什么难以启齿?
雁门关外五百里,九十九个人的迎接波斯王子的队伍只剩下两个,一个老将军,一个卑微的军妓,又加上一个云战,刚好满百,这一百个人,已经有九十七个永远埋在了关外。
玉门关外,可怜无定河边骨,春闺梦里人已成亡魂,不愿望长安,只求生入玉门关,已经成为奢望,而剩下的三个人又有谁能生入雁门关?
云战没有把握,看将军的伤势,挨得过今晚就算是侥天之幸。
契丹的铁甲追兵,四大天王是否会放过云战?墨天星会做出趁人之危的行径,谁能保证他不是奉了他的师父墨清风的命令,即使没有这些人,风沙大漠之中,以三个人的体力和伤势,真的能走出这千里瀚海飞沙吗?
墨天星的死亡对于云战来说该是好事,因为天绝手天下独一无二,这样,墨清风的敌人将变成四大天王。
这本是遗祸江东的计策,云战并没有这个意思,可是阴差阳错,楚留香的出现使这一切成为可能,使这千古绝计再一次出现在江湖之中。
云战不会趁鹬蚌相争,坐收渔人之利,但是云战也不是傻瓜,既然墨清风如此假仁假义,何必不慷慨大方的送他几个大大的仇敌和对手?
但是对于心脉俱断的人,云战自己究竟还有多久的命,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徐蔷也许太累,说了许多不知所以的话后,沉沉的睡去,鼻息却很均匀。
“孩子,临死时我有一个心愿。”望着天上一弯昏黄的残月,将军躺在云战的怀里安静的道。
“将军请讲。”
“我十五岁出战突厥,次次战无不胜,在这片疆场上,我便是这个疆场上的楚留香,你信吗?”老将军傲然道。
“是的,将军,楚留香比不上你,他在江湖上的事,甚至他的生命,到了他三十岁之后便没有了,而你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保家卫国,为了大多数人更好的活着,你做的问心无愧,堂堂正正。”
老将军道:“卫国无愧,对家我却惭愧的很,如果有来生,我不知道我的妻子在那个世界会不会原谅我,也许是我杀戮太重了,阴魂冤孽难消,古人说,三代为将,道家所忌,我是金家第四代为将者,所以在我妻子生子的时候,命运扼住了她……”
“从此,我只会打仗,打仗,获得那无数的胜仗,斩杀无数的辽人,我的怨恨,我的恐惧,把这所有的一切使我恨不能杀人,杀人,杀契丹人,杀东胡人,杀突厥人,杀波斯人,我把我的怨恨加给了异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