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傲和独孤柳都吃了一惊。在山下的时候,他们曾遇到了云上草。云上草告诉他们大师兄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并将当时所见告诉了他们,两人将信将疑。如今风凌子亲口承认,自不会假,只是昆仑派少涉中土,与女巫联盟的人从未有过罅隙,这风凌子借他人之手害死他们大师兄,着实令人费解。
杨傲手摸刀柄,冷冷道:“所以你今晚上山目的根本不在程夜七,而是我们两个,你想致我们于死地。”风凌子笑道:“你还不算太笨,等下你们两个死在这里,天山派的人会在这里发现你们的尸体,随后昆仑派的人也会来,你猜怎么着,你们两大门派从此结下深仇大恨,互相残杀。”独孤柳道:“你做梦,谁死还不一定呢。”她拔出碧月剑道:“师兄,我们杀了这三个老巫婆,为江湖除害。”
杨傲道:“动手之前,我想知道原因。你们三个处心积虑的想挑起我们昆仑派跟天山派的矛盾,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昆仑派与你们无冤无仇……”风凌子放声大笑,她的笑声打断了杨傲的话。只听她喃喃的道:“无冤无仇……无冤无仇……”她重复了几句方才道:“你们昆仑派与我有天大的仇怨,我风凌子活到现在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毁掉你们昆仑派……”独孤柳怒道:“我们昆仑派的人杀你爹娘了吗,你要这么做?”
独孤柳原本只是一句气话,没想到风凌子一本正经的道:“他倒是没有杀死我的爹娘,可他却杀死了我的丈夫和儿子。几十年来,我上了几次昆仑山,他都避而不见,还让人把我打成重伤……”杨傲和独孤柳都吃了一惊,他们昆仑派向来不做违背良心的事,但看风凌子的样子,又不像是撒谎。杨傲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风凌子没有直接回答,长叹一声道:“青青子心对昆仑,半截明月半截尘……我本是千安村一个一个无忧无虑的农家女子,生活的自由自在……”独孤柳打断她道:“喂,老巫婆,我们没心情听你的琐屑小事,要说你就说重点,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风凌子瞪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说的不是重点。”她又看了一眼杨傲,淡淡的道:“我知道你的心里爱着你的杨师兄,可你的这位师兄心里爱你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就不怕将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独孤柳又羞又怒,挥剑便要向风凌子刺来。杨傲忙拉住独孤柳,劝道:“她是在有意激怒我们,师妹不要在意。再说这事关系到我们昆仑派的名声,我倒是很想听她说清楚前因后果。”独孤柳强忍怒气退到杨傲身后。杨傲道:“老婆子,你接着说。”风凌子笑道:“你这个年轻人倒还有些脑子,不像你的师妹,蠢的有几分可怜。”独孤柳气得浑身发抖,用剑指着风凌子道:“你,你这个老巫婆,我绝饶不了你,你等着……”
一直在上面偷听的程夜七,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在想:“是谁告诉了这些人我躲在了这山中客栈之中?自己的身边只有辛一和江雪,再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可为什么……”
他想着想着,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气。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诡异,就连久经沙场的程夜七也觉得有些害怕。从他身份暴露之后,先后出现了四个神秘人物。第一个是用他的身份杀了各大门派的人,这很可能是天盟的人干的,目的是逼他现身。但此人能杀死那么多高手,还能让那些门派的人完全相信是程夜七所为,此人的法术修为和心机城府都极为高明。
第二个是追踪自己的行踪,让各大门派的人去追杀自己,此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便是他的徒弟乌玄九。第三个也知道自己的行踪,但却让自己的朋友去救自己,此人的身份也极为难猜测。
第四个神秘的人物和第一个一样可怕,夜七跌落探幽谷生还的消息是此人发出的,还捏造了他和探幽谷四大妖王勾结的谣言。引起江湖人的公愤,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自己在这山中客栈的消息想必也是此人发出的,此人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细想起来着实有些恐怖。
夜七正想着,忽见江雪的身体向他靠了靠。山间气候阴冷,江雪有些承受不住寒气,身体不停的打着寒颤。夜七抓起她的手掌,传了些热气给她。江雪忽然觉得有几股暖流在身体内流动,仿佛坐在了火炉旁,忽然间就不冷了。心里欢喜,感激的看了夜七一眼。
下面几人斗了几句嘴,终于安静了下来。又听那风凌子道:“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也让你们两个死得明明白白。”杨傲死死的拉着独孤柳,不让她上前挑衅。风凌子方才缓缓道:“我本名‘张柚’,母亲曾是个女巫,那千安村的人见识浅,对女巫非常忌惮,所以我母亲就拼命掩饰自己的能力,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妇,真是可笑。所以我一出生,便注定是一个女巫。我和我母亲不一样,她害怕我却不害怕,谁惹我我就用巫术教训他。也正因为如此,村民们都很怕我。虽然我年轻的时候也生得貌美异常,但直到三十几岁,也没人敢上门提亲……”
杨傲和独孤柳听到风凌子说她年轻的时候生得“貌美异常”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他们看到风凌子现在苍老丑陋的容貌,实难相信她年轻的时候会貌美异常,心里都暗笑不止。
风凌子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在我三十五岁那年,终于有人肯娶我,他叫左升,是一名老实巴交的农夫。我下嫁于他,本也有些不甘心,但青春流逝,红颜衰老,不甘心也就罢了……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或是看着田野里的夕阳余晖,也会暗自神伤一番,空余几度悲切而已……”
说到这里,风凌子似乎想到了以前的事,老眼里闪烁着泪花。许久才接着道:“后来他就出现了。当时他受了重伤,躺在我家的草垛后面,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和丈夫商量以后决定救他,我们把他抬到屋里悉心照顾。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活了过来。”
风凌子用力的握了握巫杖,又道:“他虽然醒了,但还是很虚弱,我便每日以稀粥喂他。白天丈夫在田里干活,我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他,一来二去,我和他……我和他便做了苟且之事……”独孤柳却冷笑道:“你这个女人好不要脸,既然已嫁了人,就应该遵守妇道,居然去勾引别的男人,你对得起你的丈夫吗?”
风凌子怒道:“你给我闭嘴!有些事没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不要妄下评论。何况你这个黄毛丫头又能懂什么。”独孤柳道:“要不要脸,你偷人还有道理了!”风凌子大怒,扬起巫杖道:“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小贱人!”独孤柳扬剑道:“谁怕谁了!”杖剑相斗,几个回合下来,风凌子便占了上风。独孤柳心内暗惊:“这老婆子有些本领,自己倒是小瞧了她。”
又斗了几个回合,独孤柳有些不支,退到了一边。风凌子收杖道:“再多嘴我就先杀了你。”独孤柳看了一眼一旁的杨傲,恨恨的把剑刺入了旁边的石头。风凌子接着道:“发生了那件事我们都有些后悔。他身体恢复后就匆匆的走了,临走的时候只说他不是中土的人士,远在边域的昆仑山修行。他走了约莫两三年的样子,忽然有一天又来到了千安村。那时候我的孩儿已经有一岁多了,他说他很想我,每天晚上面对昆仑山的明月,他都会想起我的样子,想得我睡不着觉……”说起以往的事,风凌子的神情依旧有几分陶醉。
独孤柳在一旁看了有些恶心,暗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起话来一点羞耻感都没有。”杨傲道:“所以你们又……”风凌子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后道:“只是这一次,我丈夫忽然从田里回来,发现了我们的奸情。他怕事情败露,毁了他和昆仑派的名声,就一掌将我丈夫打死。并抓起我那一岁多的孩儿道:‘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来找我报仇,那时候他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倒不如……’他抢过摇篮中的孩子,眼神变得极为可怕。我怕极了,就说你不能杀他,因为这个孩子是你的。”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浑浊的眼中终于掉下了几滴眼泪。
独孤柳忍不住问道:“那孩子……死了吗?”风凌子拭去眼泪,方才道:“他不相信我的话,我让他看了看孩子脖子上挂的金锁,那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我还说孩子的左脚上有一个山形的伤疤,那是孩子周岁的时候我烙上去的,因为孩子的父亲正在昆仑山修行……他听完我的话浑身颤抖,犹豫了很久对我说这孩子不能要,便用昆仑派的烈火掌一掌打在了孩子的胸脯上,可怜我那孩子才一岁多,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灰烬。我那可怜的丈夫也是这样死的……”
独孤柳道:“我们昆仑派根本就没有烈火掌这门功法,那个人一定是冒充我们昆仑派。”风凌子吼道:“胡说,他一定是昆仑派的。我好几次上昆仑山去找他,他不敢见我,找别的人来打发我。那些人只伤我,并未对我痛下杀手……”独孤柳道:“那是自然,我们昆仑派是名门正派,不会随便杀人。”风凌子这次没与她争辩,接着道:“但有一次,来了一个人,蒙着面,使的也是昆仑派的法术,要置我于死地,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他。他将我打下山崖,我侥幸生还,后来加入女巫联盟,就是为了复仇。”
独孤柳道:“他,他是谁?”风凌子道:“他叫’萧慕白’!”独孤柳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昆仑派从上到下就从来没有一个叫萧慕白的人。”风凌子吼道:“你骗人,他明明就是昆仑派的!”
独孤柳却笑道:“不信的话你问我师兄。”一直沉默的杨傲忽然道:“他,他真的杀死了那个孩子?”风凌子道:“那烈火掌威力无比,我那丈夫那般强壮,被他打了一掌,五脏俱焚,顷刻而亡,何况我那只有一岁的儿子……”
杨傲又道:“那你亲手葬了你的儿子?”风凌子摇了摇头道:“萧慕白说免得我看着儿子的尸体难受,他便将那孩子的遗骸投入了大江之中……”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我……我恨他!”杨傲道:“我很同情前辈的遭遇,但我们昆仑派确实没有一个叫萧慕白的。如果真的有这种人,我们昆仑派的也决不会放过他。”风凌子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他就在昆仑派!”她来回踱步,情绪焦躁。忽然,她停了下来,放声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悲怆之意。
柴桑道:“风大姐,你怎么了?”风凌子道:“他骗了我,他一开始就骗了我……萧慕白一定不是他的真名。难怪昆仑派的人都说没有此人,哈哈,可笑,真的可笑,他骗的我好惨。我对不起我丈夫,对不起我孩儿……”独孤柳怒道:“我早说这种事跟我们昆仑派没有关系,你为什么非要说他是我们昆仑派的!”风凌子道:“够了!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你们也知道了,姐妹们,动手!”三女立刻将杨傲、独孤柳围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