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了一下红名警告插件的丢失之谜,发现上次用到它,是前天上午在电视台大楼的时候,而昨天早上去往市政府的路上遇到那些零散丧尸的时候,它也没有响。但那时我和梁清都没有察觉到,或者说想到了,却由于距离判断不准,觉得大概是没有进入警戒范围。
所以说很有可能从昨天凌晨时分,我们就弄丢了这个插件了,因为系统升级……梁清不是成为纤尘不染的秦风花了么,而我差一点就可以成为金闪闪的小黄叽。
系统升级,和谐了插件,或者如何。
总而言之我很悲伤,还有些惶恐,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厚重的雾气里,围绕着房子逡巡。
尽管任务叫我捕捉那头怪兽,我也不可能再这种情况下冒进地去外面找它。它刚才明明是接近了房子的,怕就怕它已经进屋了。
我们很快遭遇了敌人,不是那头身份不明的野兽,而是……源源不断的Hunter。
他们从不远处一块斑秃的草皮下爬出来,那可能是我猜想的地下空间的某个出口。强光照过去的一瞬间,丧尸受到了刺激,高高弹跳而起。在漆黑的夜里根本无法防范,视觉捕捉到移动物时他们就已经非常接近了,我们只能通过声响在被Hunter扑倒前他们凌空的时候跳起来斩杀。但是,源源不断!
王杰希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可能试图引燃枯草,但是空气湿度如此之大,草叶上都起了露,零星的火光后又归一片虚无。Hunter对飞行者来说也是克星,手电从他手里掉下来,扑棱棱地在草地上滚了几转,照向了远方。除那之外,黑暗中唯一的光来自于他们两人的银武,以及魔道学者星星射线之类的技能,微弱和短暂得几可不计。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灵敏过,听力放大到超乎自己想象的警觉,斩杀好几只丧尸后还没有被抓击倒地过。但我丝毫放松不得,不远处黄少天一直在快速地念着什么,我忍不住喊他闭嘴我听不见了。
“那你就快过来!”黄少天高喊道,“你去哪儿了啊叶云轻?是不是离我们太远了!”
远个屁我都还听得见你碎碎念!我只是一直在闪避,然后斩落空中或身边的Hunter,并没有如何挪动地方。可是夜色确实太浓厚了,绝对的黑暗,城市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这样毫无光线的黑暗。他们俩看不到我的位置,因为我的武器不发光!双橙武啊,到底能不能勾选不显示外观,让我金闪闪!
我记得有些地图会出现一波集中的特殊感染者攻势,有一张叫什么寒川的好像就在山区里,有溪涧和树林,开场在溪流里就会有一波不停发起进攻的Hunter。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杀得完的,就是太紧张了,太可怕了……
更糟糕的是,我又听到了那种笼罩在烟雾里的咳嗽声,喑哑难听。
“喂喂喂?叶云轻?王杰希?你们发出点声音好不好!我好怕你们已经默默地被扑倒打死了!”
“那我会尖叫的!”我结束虎跑切了重剑,恼火地喊,“注意Smoker!”
十秒过后,我就践行自己的诺言放声尖叫了:“啊啊啊黄少你这个乌鸦嘴——救命——”
一束射线旁逸斜出地穿透了压在我身上的Hunter,禁制一松,我立刻上剑剁掉了他的半边脑袋,片刻不敢耽搁地起身。一阵劲风从我身侧掠过,王杰希俯冲向那支手电。
我后跳险险躲过了又一只的扑击,心跳鼓噪的声音和遥远的咳嗽声充斥耳膜,却没时间去在意,扬手一记云飞玉皇,触发特效无调息,侧滚再起,落下的又一只被劈成两半。
我大概又是全身血肉淋漓的状态了,却无法感慨,王杰希拾起手电后,正要再度升空的动作停顿住了,我望向光源衍伸方向的目光也愣住了。
雾气中,野兽的影子再一次出现。
“喂——”黄少天饱含惊怒之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的视线还在那巨型猫科动物的身形上粘着,回不过神来,被人从身后猛地扑倒,光剑高挑,划断了肉筋般的长舌。不远处一阵怪异的咳嗽过后,Smoker大概是疾冲了过来。
“大恩不言谢!”我挣开压在我背上的黄少天,奔脱起身,切轻剑玉泉,锁住了丧尸,再黄龙吐翠回身,剑落,Smoker的残躯爆开一阵烟雾。我是抓紧时间后退了,还是呛得连连咳嗽。
“没有良心!没有天理!”黄少天怒道,剑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没有天理!”我重复道,也很悲愤,“为什么Smoker就喜欢找我!”
“你们两个后退!”王杰希用比我俩都更有魄力的声音怒吼道,他一直在试图用手电追上那神出鬼没的野兽,光柱在雾气里不停变幻,但自刚刚那一下,窥到野兽一面之后,就又没有踪迹了。
这波Hunter的袭击似是消灭完了,我追着冰雨微弱的光芒跑过去和黄少天汇合,问王杰希往哪儿退。他居高临下,手电筒举在脸侧,我见他张开了嘴,可话音还没有出来,他的背后出现了巨大的阴影。
不可能的,以它的体型不应该那般轻巧地腾跃到那种高度。
但它确实出现了,就是那只诡异的猛兽,我只是用视线记录了这个瞬间,太快了,来不及,魔道俯冲的轨迹都没有来得及施行,野兽将他扑到了地面。
黄少天爆发出一声尖锐的脏字,我们同时冲过去,三段斩和玉泉鱼跃,是我碰到了那只大猫的皮毛,千叶长生的薄刃与它的后肢擦过,它又再一次消失无踪。
“没事。”王杰希低声说,咳了两声。
“它半边身体是空的,”我说,握紧了轻剑,“我应该是看清楚了。”
“什么鬼?丧尸兽?!”
“咱们见到的丧尸,都是感染者,也就是说之前是活人,”我去捡起了手电筒,尽量保持左手平稳,四下照射,“没有见过烂空了半边身子的丧尸。”
“这什么破游戏!”黄少天不忿,把王杰希拉起来。
“好想要个照明弹。”我说,激烈的战斗过后突然的喘息让我蓦地感受到了深夜山区的寒意。
“我还想要个火箭炮呢,”黄少天说,“一炮全轰了。”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架反坦克火箭炮。”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下嘴唇,却尝到了别样的味道,反应过来一阵恶心,如果不是情势不允许,真想吐一场。
“还在附近,”王杰希说,“手电给我吧,还是我找方便,你们俩小心点儿。”
这个时刻,我们三人应该都是身心极其疲惫了,但谁也不敢松懈,尤其是见识到那只异兽的凶猛后。
“跟着我。”王杰希说,保持光源在我和黄少天附近盘旋,其实是把他自己置于了危险之中。黄少天喊他下来,反正一抹黑站得高也看不远,他刚说了个不字,忽然抬头,然后在半空中拧身,及时避开了又一次突袭。
“那玩意儿追着光跑!”黄少天喊道,“王杰希你快下来!或者把手电筒给我!”
别争了,朕抓住时机,给它上了香。
“追上我!”梦泉虎跑,我如箭离弦,贴住了那只似死已朽的大猫,将千叶长生插.进它身体一侧干枯的肋骨中,死死锁住。
它在狂奔,轻灵得不可思议,我一边大喊着为他们确定方向,直到身后有光追来,一边努力爬上大猫的背脊。
干枯的毛皮如野草般杂乱,它不会叫唤,猛然间凶狠地刹车,试图把我甩下去。还好我的轻剑仍然卡在它身体里,我也没有松开剑柄,饶是如此仍然差点掉下去。它一甩不成,又开始狂奔,然后急刹,反反复复。
在狂奔中我俯身卡住它的脖子,扎人的毛发像针一样贴着我的脸,不敢想自己有没有被扎个满脸花,我抽出千叶长生,在颠簸中仅仅依靠抓住它的脖子,然后妄图实现单手将轻剑插.进它脑袋的结果。
当然了,没能贯穿它的头颅,我及时停止攻势将力气转移到不被它抛下的努力上来,但也重创到了它,异兽却像毫无感觉似的,不曾因伤停步,而是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
我觉得自己像在最糟糕的海盗船过山车上,毫无安全措施地被颠来倒去,腾空落地,但我硬是没有被甩下去,也算是成果惊人了。
当我试图拔剑再捅一把时,它忽地一顿,然后猛地一个侧滚——相当于我会被它压在地上碾半圈。
枯朽的身体相对于它的体型来说轻盈许多,但仍然有实在的部分,重量不容小觑,我摔到地面,左臂被卷进异兽和硬地之间的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心念急转,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握剑借力往前脱出,蹬着它的脑袋跌出去,避免了被它压得五脏俱碎的命运。
我撞到了一颗树,头晕眼花。
一下子又静寂了下来,黑夜里我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脸颊又刺又痒,左臂钝痛得好似骨头粉碎了。下一秒,我眼瞳猛缩,拧身一扑,连滚带爬地躲开了一场冲刺袭击,刚刚倚身的树木被冲撞得震动,片刻后树干缓缓崩裂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地响起来。
为什么它重量不达标还能有这种可怕的破坏力?!我又惊又疑,却来不及思考,换了泰阿,勉力双手合握,担心左臂要拖后腿,但单手却无论如何是使不起重剑的。
它再次撞了过来。
我们重演着古罗马斗兽场里惊险又惨烈的局面,它好像可以看见我,我却不能在它发动袭击前找到它的位置,做出任何预判。技能除了减伤和闪避,只能打听雷,因为它的冲击来得又快又猛,没时间读条,刚刚我有用出一个醉月,但是这个小Boss不吃控。
云栖松失效的时刻,它首次击中了我,然后紧紧追过来,抬爪就想踩下来,我避开了,它头一次张开了嘴,近在咫尺的獠牙森白尖锐,腥气扑面而来。
被咬一下就完了,我满地滚,没命地躲,好不容易起身一个鹤归拉开距离,然后蹑云,得到了几秒钟作为休整,喘着粗气,满脸汗水地握紧了泰阿的剑柄。
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还能再来最多两次,但事实上,我躲开了它的数次冲袭还没有倒下,爆发和雪断桥都用光了,没了剑气却不敢切轻剑,因为力量上根本无法抗衡。
麻木,机械,强迫自己站立,听取那兽掌踏到落叶上的声音,和空气最轻微的响动。我几乎是在重复刻定的模式,不能再有一点别的反应,酸痛的肌肉和几乎要粉碎的左臂骨骼没有一次掉链子,可是每一瞬间我都觉得自己要垮了。
要是过后我会复述这场斗争,那就是一首凄惶又慷慨的悲歌,溢满了绝望和最后一丝不屈。
直到一束光柱破灭黑夜与雾影,狂勇而至。
“靠靠靠冲这边来啊丑猫——王杰希把光往我这边打!”骑士般的剑客在林地里飞奔,三段斩开路,径直冲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把他的披风扯到身前抖动,同时喊着各种如果是人大概会被激怒的话。
你以为是斗牛士吗?!你的披风还是泛蓝光的除了装逼没有任何卵用!
气血涌上天灵盖,我吐不出黄少天的一个槽,只能勉力回答王杰希的问话:“没死——黄少背后!”
后面拔高的一声几乎耗尽了我的力气,我快站不住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只绕到黄少天背后仿佛想偷袭他的大猫的目标仍然是我,它狡猾地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
黄少天和王杰希的攻击都走空了。
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玩意儿向我奔过来,因为同伴来了,我松懈了那么片刻。
我被撞倒了,旋即右腿剧痛,一阵天旋地转,它咬住我开始狂奔。
妈的不被Smoker拖就被不知道这什么鬼玩意儿的东西拖!
我努力了两次,除了造成令人发出惨叫的剧痛以外无法脱身,拖行了很远,速度太快,我真真切切地想到三个字:完蛋了。
千叶长生在我背上,泰阿在我手里,我闭上眼睛发出了最后的奋力,卷腹,起身,以在大猫嘴里的自己的右腿为唯一支撑,举剑猛地劈砍下去。
我不会再有更厉害的一瞬间了。
最后一刻它猛甩脑袋好像是想弄晕我,所以结局是它的头颅带着我一起飞了出去,风声里夹杂着轻微的水流声,我腾空了,旋即迅速下坠。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蹬开了那还咬着我小腿的大猫脑袋,我还应该蹑个云或者至少开个泉凝月之类的,但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半空中晕过去的还是摔晕的,可能半路碰到阻碍,还摔了两下。
最后的意识感觉到了死亡扑来的气息,可是一股熟悉的暖流涌遍了身体,驱散了那股冰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