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盛夏的夜空低压的悬垂着,无数个善良的星星破云而出,一瞬间照亮着夜行的路。花慕容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不安,便起了身,细细的给窗前的竹子浇起水来。
苏沐喜竹,她是知道的。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遮住了窗前的星光,也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喷洒而出的水珠淋湿了来者的衣裳。那人便滴着水珠,轻轻地对着她呢喃。
“我该走了。”
花慕容没有说话,亦没有表情,直直的盯着他那双干净明亮的眸子,似乎想要看进他的心里,终究是掀不起一点波澜。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他亦是背手而立,转身拧望着星空,长久没有言语。似有微风拂过,那人的衣衫一角拂动在她的眼前,她却是不敢回头,她知道一旦回头,心里压抑的情绪终将翻滚而出。
他是真的走了,这些日子她追着苏沐四处奔跑,他亦是追着自己一路飞身而至。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他们终究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他不言,她亦不语,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你若是肯多说一字,我也不会就此让你湿衣而去。”近似自嘲的话语带着深深地落寞与伤痛,在这无声的夜里肆意的宣泄着,不安着。
“那,就劳烦容儿给我换身衣裳好了。”
花慕容蓦然回首一惊,那人映着星光的余辉,透着晶莹的水珠,浅浅的笑着,干净而明亮,一如当年。
“你……”
“容儿可不许耍赖。”
花慕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表达,是喜是忧她是不明白的,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有些难以自制。
“进来吧。”
那人嘴角拉扯得更大,笑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他绕过窗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然后推门而入,花慕容早已拿出一身干净的青灰的素袍握在手中。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敲门声,无不像当年涔山的小木屋前。那人饶是轻轻的一笑,总能让她忘却一切烦恼,可如今她的烦恼却是更重了,手中的衣衫也不知何时半垂在地上。
“衣衫落了。”
他轻拂的指尖挽着衣衫却是触碰着她的掌心,两人皆是不由得不由自主的颤栗不安。似有电流从身酥麻而过,又有气血翻涌而上,想欲破茧而出的蚕蛹,破土而出的种子。
他很快便敛了情绪,轻轻的一笑,便化了眼前的尴尬,再次拾起落地的衣衫,进了内屋。不消一刻,那人再次出来,一脸的平静。
“我便离去了。”
轻柔的话语,比夏夜的凉风更冷,更清醒着头脑。
见花慕容低垂着脸隐于阴影之中不知所思,花木垣便闪过一丝无奈,缓慢的转身提起沉重步伐一步一步的朝着房门走去,却是突然地戛然而止。
回头一看,花慕容两行清泪的凝望着他,一只小巧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指愈来愈近。他望着她蓦然地再也无法绷紧脸色,神色大异,落荒而逃。
“花木垣!你就个无敌的笨蛋!”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以往那样默默地躲在暗处有什么不好,至少你我都是骄傲的。可如今,戳破了一切,什么都晚了!为何要把我打入原形!明明我都那么努力了,努力得不去看你,不去想你,也不去找你,你却为何要来找我,令我这般难堪!
花木垣,你是这天下最是无情之人!你卑鄙,你无耻,你胆小懦弱,说什么济世度人,行侠仗义,你连一个我都不敢坦然面对,装什么伪君子!
花木垣,为何,为何你要选择逃避这一切,明明你心里有我。这么多年,你的心里若是无我,岂会那般的落荒而逃?为什么,这世间为什么要让我们如此相遇?你说待我好,是因为我身世凄苦,想让我过得幸福安康。可你呢,守着那腐朽不堪的五药谷基业,守着你那玄灵派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作甚?自己的灭门之仇都不敢报,还讲着什么仁义道德?我不信礼,不信义,独独只想守着一个你罢了!
那一夜,花慕容哭得肝肠寸断,气血翻腾,却也是做着最后的挣扎。紧紧捂住的脑袋久久地没有松开,红肿的眼睛像黑夜里撕咬猎物发疯的狼眼。
第二日,丹枫院下人端来洗漱用的水时,花慕容早已站立窗前,装扮完毕。
“姑娘……”
“端下去吧,我已经洗漱过了。”
“是。”
琉璃刚退下,花慕容便带着随身伺候的丫鬟去了书房候着。苏沐刚刚起身,正打算舒展下拳脚,刚刚一打开房门,就见花木眼一脸奇异的妆扮,笑着向他迎来。
“慕容,你……今日的妆扮好生奇特。”
奇特?花慕容今早可是吓坏了一大群路过的丫鬟,还以为撞鬼了。
“新研究的妆容,好看吗?”
“额,好看说不上,鬼哭狼嚎的效果倒是有的!”
花慕容被苏沐夸张的表情逗得很是开怀的一笑。
“下次,还是让琉璃她们伺候着你,别在劳神研究这些奇异的妆容了,你即使是不化,我也认为是极为好看的。”
“恩,那我再回去重画?”
“那就不必了,这般新颖的妆容,我也是第一次见,今日就这样陪我练练剑吧。”
苏沐伸手抽出身后的剑,一手牵着花慕容就往怀里一拉,花慕容便顶着一张新颖的熊猫眼影血红的唇脂诡异的与他在园子里练着剑。花慕容没了内功,苏沐便一直刻意的教她一些防身之术,她也乐意跟着学,很多时候,练剑便是她忘怀一切的最佳时刻。
“慕容,手腕再用些力气。”
“哦,这样吗?”
“皇子,有人求见。”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厮递给苏沐一张拜帖。
“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就在这儿练练,不会走远的。”
“那好,好生练着,待会儿我定要好好考考你。”苏沐伸出的手指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带着一丝不舍离开了。
大约也只有苏沐才会这般宠溺着自己,包容着一切,连一向审美极为苛刻的他居然会对着自己这张鬼脸般的妆容泰然自若。
她的沐哥哥,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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