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还在屋外平整土地,院里的水暖工丁大叔,来看我们家的房子。我随着他的身后进了屋,丁大叔问我:“爷们儿,怎么有糊味啊?啥东西着了?”
一到门口,我也闻到了有布匹烧焦的味道。我们急忙来到了大屋,看到炕上我的大棉袄正在冒烟。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心里话:“糟啦!我把它忘了......”
丁大叔,赶忙把大棉袄拎起来,那大棉袄的底边“噗”地就冒出火来。丁大叔,连忙把大棉袄拎出来,扔进外屋的水槽里,拧开水龙头用水把火浇灭。过后一看,大棉袄烧掉了一大片。望着它,吓得我魂飞魄散。那是妈妈穿了十几年的棉袄啊!送给我只穿了两冬就葬送了。甭说,免不了要挨妈妈的一顿打了。果不其然,妈妈气的打了我一巴掌。接着是一顿臭骂:“你彪啊?咋顾头不顾腚那?你个败家子儿!”......
打骂归打骂,最后,妈妈还是为我买了件儿新的大棉袄。
在1976年新年的前夕,我们准备搬入新家。当天来帮忙的老邻居有十来个人。大家进进出出,把三轮和倒骑驴装得满满的。在路上,我们蹬车的,推车的和扶东西的,一路上,浩浩荡荡地向新居走来。老房子到新居有五站地左右。吃的用的,铺的盖的,箱子柜子,坛坛罐罐。我们来来回回搬了两三趟。连搬带安顿,用了大半天才整完了。为了感谢大伙,妈妈,特意准备了饭菜。吃饭时,大家伙免不了连连地夸我们家的房子好。他们都说:“这房子太好了!咱们啥时候,也住上这样的房子那就好了......”
新家所在的院子里,住的都是爸妈的同事。我们家的左边是院里的木匠蔡德贵叔叔家。我们家搬家的时候,他们也在搬家。大人们自然的很熟悉。蔡叔和我妈寒暄几句以后,问道:“大嫂,让没让你们交房子?”
我妈说:“让了。”
蔡叔问:“你们打算交吗?”
我妈说:“我们才没那么傻那!我和你大哥,去拿新房的钥匙。那个瘪独子张科长说:‘不交老房子,就不给新房的钥匙。’我说:‘老房子是我们辛辛苦苦几十年才买下的。那是我们自己的财产。凭什么交啊?你以为这是‘土改’,我们是地主呀?’他说:‘就是不给你新房钥匙。怎么的?’我也没客气,上去就薅住他的脖领子问:‘分给我们房子是党委会订的。你不给我试试。’他想把我甩开。看你大哥在那他没敢动。赵副科长,可能是怕我们打起来。把房钥匙痛快地给我们了。”
蔡叔说:“就不能跟他们客气。我们去拿钥匙也跟他们打了一仗。从来就没听说过,那个人没犯法,公家就没收房子的事。”......
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事那。住新房可真不容易。
蔡家婶子是院里烧茶炉的。他家大哥叫立新大我三岁,长女丽荣大我一岁,次子立强比我小两岁,下面依次是二女丽英,三子立文(小五),老疙瘩立军(小六)。平时,我们都习惯叫他们兄妹小名。一家人热情、和睦、友善。看到蔡家婶子,我想起了上小学时候的趣事:“两年前的冬天,招待食堂的菜窖里,几千斤的大白菜,缺少侍弄菜的人。我妈就去了招待食堂侍弄冬菜。而蔡婶就代替了我妈烧茶炉。转过年的夏天,还在上小学的我,刚刚学会了骑自行车,又十分地淘气。下课以后,看到蔡婶的自行车没有锁,停在食堂的后面。我也没跟蔡婶打招呼(实际上,那时我还不认识蔡婶),就偷偷地推过来,骑上车子就跑。我的死对头杨春来,跑到食堂的门前,冲着里面大声喊:“有人偷车了!”
蔡婶,急急忙忙跑出门来,大声冲着我喊:“快回来!......”
我也是做‘贼’心虚,慌慌张张地围着过去的发报房(老通校学员们练习发电报的房子,以后,做了总站的宿舍。)转过来,正是发报房和我们小学校的两夹道。到处都是做活动的同学,我战战兢兢地躲来躲去,“哐”的一下子,我骑着车撞上了大铁架子上。那时候,院里有悬挂发报天线的铁塔。铁塔底部的外围三米乘三米,呈正方形,塔高有二十多米。尖尖的塔顶上挂着天线网。一共有三座这样的铁塔,从东南至西北成一字型排开,每座之间相隔100米。中间的一座正好在我们小学校的东南角上。当时,吓得我魂都没了。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撞坏的自行车一动不动。
蔡婶子心地善良,她跑过来,没有看自行车坏没坏,而是看着我问:“人撞坏了没有?”她一边说,还一边关切地上下打量我。
我唯唯诺诺地摇了摇头,心理想:“可千万别告诉我妈。”
蔡婶子可能是认识我。她又说:“呦!脸吓都白啦!算啦!别害怕!我不告诉你爸妈。车子,等我回去,让你叔修一修就行啦!以后,加点小心。啊!”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脸红。
几天以后的周日,爸爸,领着我到铁西的王叔叔家去。说是王叔叔要给我们家拉立柜。王叔叔是爸爸前几年,在机床一厂交下的好朋友。他30多岁的年纪,中等个,五官端正四方脸。是个实实在在,又平易近人的叔叔。几年前,爸爸,在机床一厂,当食堂管理员兼采购。王叔叔是车队开北京“130”的司机。而“130”正是长期归食堂使用的专车。所以,上班以后,两个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成天到晚地在一起。那交情可以说是:“老铁了!”两个人,每天是城里城外地跑,采购食堂里所用的一切用品。一直以来,两个人,不时地忙里偷闲,来我们家小酌几杯。当然,爸爸,也时不时地去王叔叔家里喝几盅。
王叔叔,要给我们家拉的立柜,是我爸求王叔叔的侄子打的。需要到肇工街王叔叔的侄子家里去拉。爸爸,带着我坐公交车先来到了机床一厂。王叔叔,让我们爷俩上车以后,发动车子跑出了车场。10几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了肇工街的一片棚户区。王叔叔的侄子,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们了。两开门的空立柜,我们四个人就装上了车。
我们把立柜拉回家以后,妈妈,喊来隔壁的蔡叔和他们家大哥来帮忙。搬着立柜想从屋门进却进不去,我们只好打开大屋的北窗,从窗户搬了进去。崭新的立柜为我们家增光添彩了许多。
我们家刚搬进新居时,正好是寒冬腊月天。而房门又是朝着正北开。为了保暖,我和妈妈在房门外栽好四个大木方子,上顶用木方和板子封死,四周用苞米秸子绑在木方子上,里外再糊上泥巴,门口还挂上了棉门帘子。可是,屋里的北墙和顶棚上,还是结霜化成了水。这一下,爸爸,可大有用武之地了。爸爸,每天只要是一看到墙和顶棚上有水,他就愉快地抄起拖布,把水擦干。妈妈,笑着对我说:“住上新房子,你爸也勤快啦......”
一天早晨,刚刚出门上班去的爸爸,突然转回来,。笑着对我说:“儿子,去给你老丈人搬家去。”
我听了爸爸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妈妈笑着说:“你有几个儿子啊?一会这个是媳妇,一会那个是老丈人的。”
爸爸笑着说:“我说的是老柳家。我看他们家的二丫挺好的。跟他说:‘把你们家的二丫,给我当儿媳妇得啦?’他还真答应了。”
妈妈,也半真半假地说:“呀!那还真得去。儿子,你去吧!”
爸爸,说的是院里的木匠柳有根柳大爷。柳大娘也是在院里烧茶炉。现在,他们家玉华大哥出差啦!只有大爷、大娘和比我大两岁的玉秋大姐,还有比我小三岁的二丫玉春在家。玉春老实憨厚。小姑娘长的圆脸大眼,特别的喜兴。他们家原来住在河北街。这次同样分到了一套住房。
爸爸,把我带到他们家门前说:“老柳大哥,人我给你带来啦!你可得管饭。我上班去了。”
柳大爷和大娘,还有两个女儿,正往屋里搬东西。柳大爷,笑着应道:“行!猪肉炖粉条。行不行?”
爸爸,打哈哈说:“哈哈!行呀!”说完,他就骑车走啦!
柳大爷家搬家,也是用的倒骑馿。车上除了炕柜,就没有啥大件的东西了。再说,那时的我都十五、六了。平时干活多,也锻炼出来啦!来了,就得干那!我跟着把小件的东西搬进屋里。最后,我、柳大爷和大娘,还有大姐,把炕柜抬进屋去。安顿好头一车。我们接连又搬了三车。大娘,中午为我们煮的面条。晚上,准备了大米饭,四菜一汤。柳大爷,一家人都很热情。那时候,又正赶上寒假,我在闲着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到他们家去坐一坐。
住在我们家右边的是汽车司机古叔叔一家。婶子在商店上班。长女与我同岁,叫古文月,与我同在一个中学,只是她在二班,我在七班。古文月,梳着两条小辫儿,圆圆的脸像满月,大大的眼睛像葡萄,身子也略微地过于丰满了些。儿子小我两岁,叫古文军,生的虎头虎脑的,正在上四年级。一家人整天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在古家砌院墙时,我自始至终在帮忙。虽说累点,可也知道了,文月做的饭,比我做的好吃。那是一顿大米干饭,还有猪肉炖的酸菜......
我们家与蔡叔家之间,头几年,干脆就没砌院墙。许多年以后,才筑起一道墙。即使是这样,墙上还是留了个小窗户。大人们,为的是传换个吃的用的方便。而更多的是我们小孩子,常走此“门”。那真是没墙是一家,有了墙还是一家。
我的爸妈,一直是豪爽大方,又好客的人。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所以,在我们的眼里,每一家人都是友好的。那个时候的每天晚上和周日的白天,我们家里都聚满了人。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大家在一起谈天论地。还不时地玩上几把扑克,真是其乐无穷。与邻居们的深厚友情,实在令人难忘。
砂山温叔家的小文,刚刚学会了木匠活。我们家正好要打沙发,妈妈,就请他来我们家,给打一对沙发。妈妈,对小文说:“我们家的要求不高。第一是要够大。不然,你大爷那宽大的身子,会坐不下的。第二是要结实。要是不结实,就你大爷那二百多斤的砣,上去一坐就散架了。到时候,你大爷打你我可不管。”
小文说:“徐大娘,你放心吧!我可怕我徐大爷。他那大体格要是想打我,还不像打小鸡崽似的。”
小文和我打小就是好朋友。我们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干着活。还听着李谷一的歌,感到很愉快。寒假过完了,沙发和小茶几也打好了。沙发的坐垫是600X650X120的木框上钉着铁要子。坐垫和靠垫中间都捆绑着9个弹簧。再蒙上两层崭新的麻袋片,麻袋片之间还有一层很厚的旧褥套。坐上去舒服极了。
西头第二家住着水暖工汪叔叔一家。汪婶是汽车靠垫厂的工人。来我们家窜门时,一看沙发还露着麻面。就对我妈说:“大嫂,你上街买几米人造革,再买点裘皮钉和庖丁。我抽空给你们裁好了,你有现成的机器,自己轧一下。完了,咱们俩一钉就行啦!”
我妈说:“那我可得先谢谢你!”......
一周以后,沙发蒙上了漂亮的人造革。家里的东西全都置办齐了。所有来我们家的人都说:“呵!你们家真的是鸟枪换炮啦!”
我们全家人,看了也心满意足,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