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金虎背着张易,穿过那条极长的索道,看到另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凿刻着盘旋而上的石阶,众人便同时猜到,这第三关看来是要通过了,他们四个人终于可以进入玄天宗,做仙门的弟子。
可是四人都高兴不起来,想到叶兰依说的那几句话,大家都琢磨这玄天宗,突然间就变成了吃人的猛兽,作为洞幽境的大能,居然用噬冥娥杀人这种歹毒的办法,来加害他们,与所谓的正道仙门极其不符,如果这就是修仙向道,四人愿意一辈子不再踏入仙门。
可是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没有转弯的余地,前边就算是真的刀山火海,他们也得捏着鼻子跳下去,按薛金虎的话说,走一步算一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喝凉水!
贺武来的时候走得很慢,回去的时候走得却很快,拿着那颗怀里的夜明珠,沿着山洞内壁的栈道,连爬带跑的向上行去,好像生怕走的慢了,被什么东西再盯上一般。
叶兰依走在最后面,她拿着那个装噬冥娥的玉盒,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易爬在薛金虎的背上,迷迷糊糊歇了一柱香的时间,便觉得体力恢复了大半,他只是法力骤然被吸走,身体有些不适应,并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听到薛金虎的喘气声越来越大,知道对方累得不轻,就决定下来自己走上去。
经过这番折腾,几人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又一步一步沿着栈道爬上山洞,艰辛可想而知,他们从早上到此刻,什么都没吃过,什么也没喝过,经过那片岩浆之后,都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尤其是贺武,连想死的心的都有了,早就忘了当初来灵云山的雄心壮志。
四人连拖带拉,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攀爬,终于走到洞口处,看见那越来越亮的天光,心中的激动难以抑止,贺武提了口气,快走几步跑出山洞,爬在外面的地上竟哈哈大笑起来,谁知没笑几声,便嘎然而止。
后面的张易三人感到非常奇怪,也快步走出山洞,只向周围看了一眼,便感觉又头大起来!
洞口站着五个人,个个脸色不善,提剑而立,将刚出来的四人团团围住,看架式不像是迎接四人入宗,倒像是寻仇的。
段天伦首当其冲,身后站着四位穿着不俗的年轻后生,而远处的石头上面,坐着少了一臂的段浪,脸色煞白,眼神恶狠狠的看着张易。
“段昊!段立!段正!段誉!给我拿下这四个混入玄天宗的奸细!”
段天伦一声怒喝,命令身后四人动手,张易苦笑,这次算是捅到了马蜂窝,来了一群段家人,还给自己按了个奸细的罪名,对方是要将他们几个置之死地而后快!不过他倒没怎么害怕,从叶兰依手里接过玉盒,向前面一举,大声喝斥!
“住手!这玉盒里面装着什么,想必诸位都能猜到,你们几个要不怕死,尽管上来,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他这么一说,四个段家年轻人马上停住了脚步,他们在外面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第三关里出了一只噬冥娥,见血就疯!速度堪比洞幽境修士,段浪那条胳膊就是被这歹毒的灵虫吸食而光,真要放了出来,此处所有人都别想逃掉,想到这里四人同时望向了段天伦。
作为段家的长辈,跨入通窍境的玄天宗长老,段天伦冷笑道:“不过是只幺蛾子,能被你小子捉住,就不能被本长老收服吗?”
张易听到对方不信,毫不犹豫就伸出另一只胳膊,直接就要打开玉盒,手法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身边的贺武立即吓得脸色发青,心想这小子真不嫌事大,这灵虫要是放了出去,几个人还能活吗?
叶兰依也吓了一跳,她可是知道这灵虫的歹毒,伸手就要捂住玉盒,但还是慢了一些,玉盒的盖子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只听到里面扑腾腾的乱响!
段天伦和段家的四个后生听到动静后,脸上全都变了色,立即向后面闪去,只见五人轻点地面,腾空跳出十几丈远,把段浪也吓得从石头上赶紧站起来,手中拿着软剑提防,生怕另一只胳膊也被灰蛾吸了去。
“哈哈哈,还真以为你们段家都是不怕死的呢?”
张易大笑,他倒真不想打开玉盒,不过若是逼得紧,同归于尽总好过被人生擒,薛金虎愣了愣神,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反正觉得挺过瘾,也跟着嗡声嗡气的大笑。
段天伦觉得自己的颜面尽失,心中怒不可止,正要上前强行夺走那个玉盒,却听得天空中响起一道浑厚的嗓音!
“诸位不可乱来,此处是我玄天宗的第三关出口处,通过者皆算是本宗弟子,怎可自相残杀,坏了规矩?”
声音过后,天空中闪过两道黑影,再看时地上已多出了两个人,正是宋无须和李开山。
看到玄天宗两大山主,张易倒没有什么意外,神色既没有激动,也没有不屑,不管这两个人有没有参与加害自己的事情,对第三关中发生的意外必然知晓,反正这仇是结下了,没有机会便罢,有机会一定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其他众人见是两大山主,均抱拳行礼,叶兰依和贺武也是如此,就算知道对方包藏祸心,他们也没有办法讨回公道,所谓拳大欺理,一向如此!双方此时还没有撕破脸皮,装装样子总好过剑拔弩张。
段天伦一步踏前,看到来了两个洞幽境以上的山主,便不再顾及那噬冥蛾,抢先开口道:“这张易胆大妄为,竟敢私带噬冥蛾入我第三关,众人皆知此灵虫歹毒异常,非洞幽境不能驾驭,害得我那侄子段浪痛失一臂,我看这姓张的小子,分明是妖邪门派潜入我宗的奸细,请二位山主将其诛杀!”
这套话说得大义凛然,言辞俱厉,段天伦在心中着实窃喜了一番,只是回味后又觉得哪里不妥,细想想才猛然发现,中间最大漏洞便是,张易只是凡夫俗子一个,不是洞幽境的修士,怎么可能驾驭得了噬冥蛾?
而且对方若是将灵虫藏在身上,起初在五行台上时,三大山主怎么都没有看出来?难道一个毛头小子,竟能骗过几个仙门大能,这不是在打三个山主的脸吗?话说回来,如此歹毒的灵虫出现在第三关,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修为必是洞幽境以上,能无声无息的放进去,看来只有……,想到这里段天伦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敢再往下深想,他知道在仙门内,死得最快的不是最笨的人,而是最自作聪明的人!
两个山主听到段天伦的诬告后,一笑了之什么也没说,而是盯着张易四人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想听听他们的辩解,薛金虎是个直性子,受不了窝囊气,刚想埋怨几句,屁股上就被张易踢了一脚,顿时憋了回去。
叶兰依和贺武则一直低着头,好像不愿意提起此事,石头上的段浪恨意难平,刚想数落张易一番,就听到他叔叔回头恶狠狠的怒斥道:“闭嘴!”
宋无须捋着光秃秃的下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此事他心知肚明,是玄天宗对不起眼前的几个年轻人,可是事已至此,总要想办法解决,本想等张易四人将心中的不痛快吐出,结果没料到站了半天,无一人出声,五个年轻人受了这种天大的委屈,差点被人害死,竟然不说半句怨言,他不禁心中猜测,是不敢?还是不想?抑或是不屑?
李开山为了打破尴尬,冲薛金虎笑道:“你叫薛金虎,乃是青陵郡人士,土匪出身,行的却是义举,父亲薛刚为人大气,人送外号薛大刀,五行台上鉴别出是先天金根,既已拜我为师,还不赶快见过老夫?”
薛金虎一听,这仙门大能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当即佩服之余,又隐隐感到兴奋,没想到他一个无名小卒,不,应该说是无名小匪,居然连玄天宗的大修士都知道,实在是荣幸之至!刚想走过去拜见,却不自觉的瞄了一眼张易,像是在争得同意。
张易笑了笑,算是答复,他不想干涉别人的事情,还是那句话,各人有各人的路,你可以替别人着想,却不能替别人走,所以不要替别人决定。
薛金虎争得同意后,走到李开山的面前当场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简单的拜师礼,接着是贺武,他也不管眼前的仙门大能是否想收他为徒,只是走到李开山面前,也学着薛金虎行了个拜师礼,身背巨斧的中年汉子坦然受之,看来也算是一并收下了。
宋无须看着叶兰依,淡然笑道:“丫头,你是先天水根,资质极佳,又有善心满怀,不如跟着老夫,去学那济世苍生的玄术,如何?”
叶兰依没有说话,笑嘻嘻的望着张易,似是也在争得他的同意,在看到少年微笑之后,她才跑到宋无须面前,双手叠起作了个揖,算是简单的女子拜师礼。
段浪看到有三人拜在洞幽境修士门下,心中无比妒嫉,也想学着贺武的样子,走到宋无须那里碰碰运气,结果刚要过去,就看到他叔叔瞪了一眼,瞬间打消了这个奢侈的念头。
张易看着三人都找到了师傅,才将装着灵虫的玉盒放进怀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实在太累了,方才强忍着一口气,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如今都已尘埃落定,再有什么事发生,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了。
周围依然是一片萧瑟的巨石,炎炎的热气从地缝中钻出,温暖着身旁的一切,却温暖不了他的心,所谓仙门,不过如此!
宋无须好像还在等,等张易决定某些事情,比如像贺武那样,也拜在其中一位山主的门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仙门内修道,没有师傅便等于没有靠山,无人指点玄术,无人给予方便,无人施以援手,连修炼所用的灵液,都可能没人会给,总之一切都得依照规矩来,而这个规矩的前提,便是要有师傅。
张易扭扭头,觉得脖子有些僵硬,用过一次体内封存的力量,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看着宋无须,想到一件棘手的事情,直接开口问道:“我们几个能活多久?”
能活多久?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比钱财更加重要,许多人得了绝症之后,都会这样问行医的大夫,张易几人当然没有绝症,他们正当年轻,根本不用考虑这个事情,可是此时问出来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马上知道,他在问什么。
宋无须和李开山都愣了一下,觉得这个最为普通的年轻少年,却是最为胆大,怎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如此问话?这不明摆着是在说,他们两个山主想要害死这几个年轻人吗?所谓话说七分好,留下三分是余地,少年这样问,不怕给自己提前招来杀身之祸吗?
宋无须看看头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夜色将近,答非所问的说道:“大先生就快回来了!”
张易懂了,原来是要等大先生回来,他也看看天色,抬头又问道:“晚饭吃什么?”
这次李开山笑了,觉得这个少年真的不一般,前一句问生死,后一句便忘记了生死,只记得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