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灵云城里的众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研读道门典籍,摸索玄术修炼,这里的灵气远比外界浓厚,即使无法开灵,他们也整天想着,如何跨过那道高高的修仙门槛。
为了坚持这种想法,他们首先要解决人生的头等大事,吃穿住行,于是他们在山坡上开地种粮,在城中做饭酿酒,在街边盖屋摆摊,自给自足成了一个循环,这个循环经过很多年的发展,终于演变成了灵云城。
他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跨过那道门槛。
玄天宗不喜欢这样,因为这些不是顺其自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有违修道本愿的,但是很显然,宗内的人也没有阻止,因为城中的人实在可怜,穷其一生也不过是飞蛾扑火!
张易住进客栈的头一天,便知晓了这个有点残忍的事实,客栈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夫子,整天拿着一本道经摇头晃脑,他从年轻时来到这里,一直没有出去过,如今即将踏入古稀之年,却还是孤身守在此处,看来终究会死在这里,由可怜变成可悲!
从老夫子那里打听到,这城中不但遍地都是道经,也有灵液出售,不知是用什么手段得到的,反正价格贵得离谱,五万两银子一瓶,一瓶二十滴,这使得张易既喜且忧。
喜的是找到了灵液,忧的是这东西出奇的贵,他将身上的四个白玉空瓶卖掉,才换回了一千两银子,至于那本书,在灵云城内到处都有,根本不值一文。
“一千两银子,在长宁镇吃喝一辈子都用不完,这里却只能换两滴灵液,真是傻贵傻贵的啊!”
从当铺走出来,张易苦笑,这灵云城不算太大,倒是什么营生都有,他在当铺里,用四个白玉小瓶换回一张千两的银票,揣在怀里上了大街,他自然不会将背后的长剑,和那块刻有‘玄天宗’三字的黑木牌当掉,更不会拿那张柔软的面皮去换钱,有些东西可以让人看,可是有些东西,绝对不能让人看。
尤其是那篇玄妙的口诀,能够不需要大修士出手,自己就能开灵的道法,更让他有些心惊,起先他没有体会,这次看到灵云城众人的痴傻模样,感觉这道玄法,说成是惊天动地也不为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蜜果!新鲜腌泡的蜜果,又酸又甜,吃一颗满嘴流香,回味无穷!”
张易正在街上走着,听到身边有个妇人轻声吆喝,三四十岁裹着一块花头巾,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肯定是做这种小买卖没多久,估计又是个‘苦待仙缘’的人。
妇人的摊位上摆着一个小碗,碗中盛着十几颗红色的山果,果子如同指肚般那么大,油光发亮,甚是诱人!这种红果张易以前吃过,果子本身极酸,被蜂蜜腌泡几日后,香甜渗入其内,吃完回味无穷!
张易有次去镇上卖药,哥哥张平曾给他买过半碗,只是有点贵,后来再也没有吃过,如今又看到这种红果,心里有些怀念,于是走了过去。
“一碗多少钱?”
“十两银子!”
“十两?这果子遍地都是,你要十两是不是太贵了?”
让张易吓了一跳,原先五文钱一碗的蜜果,在这里居然卖到了十两,要知道他敢从长宁镇颠簸了几万里到灵云山,也不过是从郭老汉那里,得了十两银子打的底气。
摊位上的蜜果只有一份,看来是最后一碗了,他知道这灵云城中,不管什么东西都比外面贵上一些,可也不至于贵得这么离谱,于是想讲讲价。
“最后一碗,便宜点吧!”
“十两一碗,不便宜!”
那花头巾的妇人,似乎猜准了张易,一定会买下最后这碗蜜果,用生硬的语气回答道,张易摸摸怀里,薛刚给的散碎银子还没用完,狠狠心拿出一块递了过去。
花头巾看到银子,立刻喜笑颜开,好像证实了她的猜测,眼前的少年定会买下这碗蜜果,不便宜是对的!
接过银子,用黄纸把蜜果包好,递出去后,她的脸上笑意更浓,好像吃定张易,比挣了十两银子还要开心。
“这人有病吧!”张易在心里嘀咕,拿着蜜果扭头就走,抬眼却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
此人比张易矮上半头,穿一件臃肿的长布衫,从脖子到膝盖裹得严严实实,头发有点乱,用麻绳随意扎着,脚上是一双干净的花布鞋,鞋面绣着粗陋的莲花,面色发黄,几个雀斑挂在脸上,很是显眼。
“是个姑娘!”
张易有些疑惑,眼前这名女子,看起来有十五六岁,长相很普通,打扮像个村姑,但却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正乐呵呵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黄纸。
“蜜果!”
女子一说话,牙齿露了出来,洁白如雪!
张易知道了,看着对方眼馋的神色,他确定少女是想吃蜜果,于是直接将手中的黄纸包送出去,他虽然一直很穷,却不是个小气的人。
少女看到黄纸包裹的蜜果,被眼前的少年递过来,有些意外的惊喜,想伸出手去接,旋即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盯着张易的眼睛打量。
这一打量不要紧,让张易大为惊讶!眼前这名少女的眼睛,不但清澈如水,而且晶莹剔透,犹如高山上的冰雪,在阳光照射下通透明净!
和少女的眼光重叠后,张易有些不好意思,他还从未如此盯着一个陌生女子的眼睛看过,慌忙将手中的蜜果收了回来,忽然又觉得这样做不合适,既然送出去了,怎么还能再拿回来呢?
那少女也是一愣,看到蜜果又被对方收回去,神色有些失望。
张易干咳了一声,伸手打开纸包捏起一颗蜜果,放在嘴里嚼了嚼,含糊不清的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先尝尝,这果子够不够甜!”
说完将剩下的果子包好,很心虚的递了过去,他这个借口很烂,不过那少女显然不在意,看着他尴尬的笑容,乐呵呵的接过去便吃,她自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少女低头吃着蜜果,不再理会张易,这让张易更加尴尬,只能搓了搓手,转身就走,十两银子买的果子送给人家,人家连句道谢也没有,真没面子!他尚未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依然没有抬头,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张易停住脚步,转脸认真的说道:“我叫张易。”
“我叫叶兰依!”
少女还是没有抬头,低声应了一句,张易觉得这样更没意思,不过是一碗蜜果而已,就算是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依然只是碗蜜果罢了!问清姓名又如何?难不成改天还要还给自己吗?就算还给他,他也肯定不能要。
张易转回脸直接走了,他不喜欢这种磨磨叽叽的事情,一个大男人,不说雷厉风行,也要干脆利索,莫说一碗红果,就是一碗金豆子,给你便是给你了,何必啰嗦这么多!
待张易走后,那少女才抬起头,脸上似有不悦,气呼呼的说了一个字。
“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