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官道的尽头,看到一座巨大的城池,定阳城。
还没入城,便感觉到了这座府城的雄伟,巨型条石搭建的城墙,高达九丈九,延伸到十里开外,城门宽六丈六,寓意顺风顺水,城外流过一条幽深的护城河,河面筑起一座石桥,桥上铺着青色水磨石,直通城门。
有马车从桥面上经过,嗒嗒声不绝于耳,听着让人心中顿时无比精神,站在桥上抬头望去,城门上方刻着三个遒劲的大字,定阳城!下面是两个工整的小字,西门。
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高大威猛,重逾万斤,狮身上面被雨水冲刷出道道痕迹,像是经过无数厮杀留下的‘伤疤’,更添威严!
张易本来担心,过城门的时候会有兵丁检查文碟,一种类似于户籍的身份文书,却发现门口的十几个军卒,都懒洋洋的站在那里,瞧都不瞧过往行人一眼,后来想想也对,定阳城位于轩武国中部,一向太平无事,这几十年从未滋生过反民恶匪,没有什么可查的。
其实他也是瞎担心,按律过了十六岁,才能去衙门领取文碟,用来在各地行走,像他这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只要口音是轩武国老百姓的口音,根本没人管,除非是画了画像的通缉犯,不过很显然,他在长宁镇杀人的事,连本地老百姓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两千里外的定阳城。
又高又瘦的老头走在前面,看着步子很大,走得却不快,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等着张易,走一段路就会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一会,既不让张易跟丢,也不让张易追上。
“这老头是不是生气了,还真是个怪人!”
张易把手掌贴在城门洞的内壁上,有种凉凉的感觉,正好驱除体内赶路冒上来的热意,反正四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话又说回来,急也没有用,他已经很尽心的赶路了,可是仍旧走得这么慢,如今银子要花光了,总不能人没找到,先把自己饿死吧?
债多不压身,事多不烦心!这话说很对,张易此刻就是这个样子,先把面前这个老头弄清楚,再去修练那门不知名的道术,接下来才是去找人。
“你这孩子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怎么还不走?你不饿老夫还饿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老头来到了张易的身后,不耐烦的提醒道。
“噢,知道了,我这就走。”张易有气无力的答道,把两只手掌捂在自己的脸上,趁着掌心的凉意还没有消失,让脸也凉爽一下,跟在老头后面,进了城门。
穿过城门洞,来到定阳城中,眼前又是豁然开朗,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声鼎沸,酒家客栈,布庄当铺,应有尽有,赌徒嫖客,妓女老鸨,争相嘻骂,小厮仆役,丫环随从,点头哈腰,阔老遗少,舞文弄墨,附庸风雅,好一派热闹景象!
张易走在街边,第一次看到如此繁华的场景,内心有些澎湃,听到身旁酒家店内一片喧闹,闻着身前身后皆是香辣美味,不由得将领口的衣服松了松,还真是燥!
他加快了脚步,跟紧在高老头的后面,看着绣楼上探出的一个个曼妙身影,脸有些微红,那些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将胸前的衣服一低再低,生怕别人看不到那两团诱人的雪白,真是燥!
一阵轻风吹过,由远及近飘来滚滚暗香,夹杂着湿热的体温气息,让张易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好在那座绣楼已经远去,可他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丝的不舍,还有不甘,最后变成了失落,依然是燥!
“孩子,守好自己的心,才能守住自己这一辈子!”
高老头没有回头,却好像已经看清了张易现在的心思,敲打了一句。
“多谢先生提醒!”张易能体会到,面前的老人对自己是真心爱护,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觉得应当把老头当成好人对待,不过他还是不会答应做对方的徒弟,越是对自己好的人,越不能连累。
经过了那片繁华的闹市,天色近晚,灯笼高挂,二人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找到一家卖肉泡饼的饭铺,一人吃了一大碗后,又在旁边找了处便宜的客店,才歇下脚,张易就发现,这么一折腾之后,他身上的银子已经全部花光,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借着房间昏黄的油灯,他坐在有些发潮的背子上面,看着另一张床上侧身而睡的高老头,心里显得十分寂寥。
油灯的灯花像豆子般那样小,仿佛风一吹就会灭,张易感叹客店的老板真是扣门儿,把灯芯剪得快没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点着的。
明日他就得去城里,找份糊口的活儿干干,只是这老先生该怎么办?无论此人的目的何在,对自己还算不错,总不能不管不顾,唱鼓戏本来可以糊口,可惜老头每次唱完,都不问听戏的众人要赏钱,而那些的听戏的也装糊涂,心好的人打赏点,一般都是听完就走,长此以往,也得活活饿死。
跟着张易自然是不行,莫说他身上背了许多性命,单是一个玄天宗,就能查的让他无处藏身,任谁跟着都会受到牵连。老头依然是背对着他睡,张易看着那件有些发白泛旧的长衫,觉得这事情还真头疼。
高老头似乎是知道张易的心思,半睡半醒中含糊道:“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喝凉水!一个小孩子家家,净操些没用的心!”
听完这句话,张易心中顿时了然,原来这老头什么知道,比自己还要清醒,哪需要他操什么心呀?于是将被子扯开,倒头便睡。
随着张易的鼾声响起,高老头又嘟囔道:“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