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看见经理上了红酒,我说:“红酒不带劲,上白酒吧。”
盖聂看着我:“当真?”
我笑:“骗你是小狗。”
他白我一眼:“伊阑珊,你是不是失心疯?”
我继续笑:“我哪里有心,我的心早就被狗吃了。”
最后自然是上白酒,夏琪起身:“各位各位,给个面子,我来给大家斟酒。”
她长得漂亮,又是人尽皆知的夏校长千金,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夏琪就这样偷天换日偷龙转凤,倒在我杯里的都是白水,倒在别人杯里的,都是如假包换的老白干。
束从轩也看出来了,他跟夏琪不知什么时候培养了那样深厚的默契,他居然主动提出来干杯。
大家都举杯,骆安歌身边那美女娇滴滴:“哎呦,人家不能沾酒啦,会过敏啦。”
我在心里鄙视了她一番,不能沾酒,刚才骆安歌嘴对嘴喂给你的,是大粪吗?
然后我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盖聂抓着这个笑问我:“阑珊,你居然敢笑三哥的新欢?”
我白他一眼,端着酒杯起身:“这位美女,骆公子,对不住,我道歉,先干为敬。”
我装出狠辣狠辣的样子,喝完了还不忘端起茶喝一口当做漱口。
骆安歌举着被子,目光虚虚实实落在我身上,我不看他,只是看着雍长治他们几个:“是要继续吗?”
夏琪突然站起来:“骆公子,束从轩是你舅舅,那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们阑珊一声舅妈,是不是该敬酒?”
梅修己一直没说话,此刻他说:“夏小姐,你这话从何说起?”
夏琪挑眉:“不是很明显吗?在深山里阑珊被毒蛇咬了,危在旦夕,是束从轩不顾自己安危帮她把毒吸出来。阑珊昏迷的时候,叫的都是束从轩的名字。连我爸妈都说,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骆安歌那边突然嘭的一声响,然后是美女惊讶的声音:“安歌,你手流血了……”
骆安歌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满手的玻璃渣子,他冷冷地盯着我:“没事,不用……”
我的心一沉,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适时地站起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再见。”
所有人都看着我,龙玦眼神里深深的全是哀求,可是我回应的方式就是牵起束从轩的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们的青春,就像Y市赫赫有名的荼蘼花一样,就跟我的名字阑珊一样,最后还是逃不脱凋零的命运。
我缩在夏琪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回到四合院了无睡意,把这里所有地方打扫了一遍,开始算我的存款。
弄到夜里三点半,终于有了眉目,睡意也袭来。
梦境里好像电话一直响,可是我找不到手机,然后又听见敲门声,很急促。
醒过来很久,发现并不是梦,真的是我的电话响,还有人敲门。
找到电话看了一眼,睡意全无,电话里骆安歌的声音透着寒意:“开门。”
我怕他吵到隔壁邻居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只好去开门。
他站在外面,我站在里面,我们就这么看着彼此,谁也没动。
他的眼神冷冷的,像是要在我身上看出来一个洞。又像是一把火,随时可以烧死我。
他身上的酒气扑鼻而来,我愣了愣,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被人从后面抱住,满是酒气的吻就压下来。
我推搡着他:“骆安歌,你……”
他捧着我的头,月光下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层浓雾,化也化不开,把我也吸进去。
我们都气喘吁吁,过了几秒钟他放开我,甩了甩头:“伊阑珊,你赢了,恭喜你。”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转身要走,我的心突然剧烈地疼起来。
他拉开门,顿了顿说:“对不起,今晚喝多了,以后都不会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我面前,我居然没有开口。
第二天束从轩打电话给我,提醒我看新闻,我才知道骆安歌出了车祸。
据说他的车子冲出了高架桥,要不是有一棵大树挡着,绝对是车毁人亡。
我以为束从轩是要去医院看望,谁知道他说:“我现在在机场,要去日本签合同。”
我的心突突突跳着:“那个……他没事吧?”
“骆安歌在家族里一直最得宠,一得到消息,连他爷爷也回来了。老太爷一句话,骆家所有人全都得到。我姐姐身体不好一直在瑞士休养,碍于情面,也连夜赶回来。”
我还是不放心,又问:“很严重吗?”
束从轩笑得有些奇怪,还有些答非所问:“他爷爷是红一代,令人闻风丧胆的司令,他奶奶是军阀大小姐,当年在上海滩赫赫有名,他爸爸也就是我姐夫是他爷爷奶奶最小的儿子。我们两家是至交,只是后来,我姐姐嫁给了他爸,关系就变得复杂起来。”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车祸两个字。按照束从轩的描述,骆安歌是四点左右出的车祸,也就是刚从我这里离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束从轩只说他昏迷不醒,他伤到了哪里,是不是很严重?
一整夜都是失眠,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居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再见到骆安歌了。
要是我挽留他,那他就不会出车祸。
要是我告诉他阿酒挺想他的,他是不是就不会走?
我很想去医院看一看他,可是我不敢去,新闻上说元笙箫二十四小时守护在病床前。
新闻上还说,骆安歌的爷爷对这个孙媳妇很满意,已经发话,等骆安歌身子好了,就要帮两人举办婚礼。
新闻上还说,元笙箫心系爱郎,居然三跪九叩上了康城香火最旺的龙岩山。
照片上她的额头淤青,还有血迹,膝盖也破了。
传说龙岩山上的观音寺有求必应,从山脚到山顶,有三千多级台阶。
据说是上山烧香的人认出了元笙箫,引得大批记者蜂拥而至,我们才有幸看到这感人的一幕。
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元笙箫说,只要骆安歌能醒过来,她愿意折寿十年,愿意放弃一切。
晚饭后夏琪来找我,我们俩去河边散步,遇到那晚骆安歌身边的美女,好像叫做小莲。
她带着几个小孩子在小广场玩,见了我她笑着跑过来。
看来元笙箫回来后,小莲就没了站在骆安歌身边的机会。
所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要还回去。
夏琪去看人家玩轮滑,我和小莲站在石桥边,看护城河里的风景。
夜色朦胧,一切都刚刚好。
“骆公子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她说:“怎么不去看看他?”
我尴尬笑笑:“束从轩他……”
她打断我:“我知道你跟束从轩之间什么也没有……”
我吃惊地看着她,她指着她自己右眼角外面那里,我仔细一看,有一个红色的点,是一颗痣。
她知道我看出来了,就说:“我跟骆公子一起吃过两次饭,有一晚他带我离开会所,说要带我去无忧岛。可是到了阑镜湖边,他停下车,陷入了沉思。我问他喜不喜欢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我摇摇头,骆安歌阴晴不定,我可猜不到他会说什么。
小莲苦笑:“这几年我认识很多富家子弟,谁不是玩弄女人于鼓掌之间的。只有他,清楚明白告诉我,他只是把我当妹妹。我问他为何带我出来,他看着我的这只眼睛,说了一句话,你的这颗痣跟她的很像,可惜你不是她。”
我预感到了什么,别过脸不看她。
她也看着水面:“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纨绔子弟也是痴情种,他爱你,你明明也是爱他的,为什么不去看他?”
我扭过头看小莲,她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却那么通透,把什么都看清楚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些激动:“我什么都知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我只是羡慕那个人,能得到他的爱。没想到就是你,那晚我就怀疑了,看到你的泪痣,我更加确信无疑。”
我不敢再听下去,找了个借口要走,她也不拦我,只是在我身后一字一句:“那晚他说,他后悔了……我知道,你把他赶走,他才会出车祸。你去看他一眼怎么了,医生说要是他再醒不过来,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你不遗憾吗?”
我扭过头看她:“遗憾?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遗憾吗?你知道我跟他之间经历过什么吗?”
她丝毫没有被我的气势吓住,她说:“我不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呢,你敢说你就没有错吗?你之所以这么肆无忌弹,不就仗着他对你的爱,比你对他的多一点么?”
我觉得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豢养着一只小怪兽,它比我们自己还了解我们内心深处的阳光与黑暗。在绵长的锦绣岁月中,我们用灵魂的乖顺温柔和腐朽愤怒饲养它,使它总是躲在一层层的伤疤背后,用最卑微最原始的目光看着我。
以前我就有过这种想法,但是那时候我就是个绝世高手,用一两个歃血封印就把它埋葬在了心底最深处那座锁妖塔里。
可是现在,小莲的几句话轻轻松松就揭开了封印,把那只小怪兽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