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虎牢关I(1 / 1)

公元194年的深秋,自进入十一月以来,京畿之地雨就没有停过,连连下了两个多余的雨,愁云澹澹,汜水泛滥,冲刷着西边的虎牢关。

虎牢关在连月的阴雨下,显得更加斑驳,这座从西周时期因周穆王姬满囚虎而得名的关口,毅然耸立在雨幕之中。

“哒哒哒……”几匹快马跨过汜水,向远方的虎牢关奔去。

过了虎牢关往西,不远就是洛阳了。

虎牢关高七丈余,每隔十里就有一个关口,原本共有五个关口,千余年前,这里便是一座虎牢城,但经过千余年的战火,其余两个关口早已坍塌不见,经过修葺,此时还保留着三个关口,中间巨大的关口如同进入京畿的要地,平时并不开放,只是西边最小的关口迎接往来人群,这几日,关口紧紧关闭着,城墙上到处是黑色的西凉军,原本汉王朝的军队已然换防至长安城。

那几匹战马奔至城墙底下,为首一个军官背着像书架一般的竹架,外边用油布密密裹着,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几个穿着蓑衣的军官,确定没有缺人,听关上喊话,便道:“放我们进去,来了几回了,雨这么大……”

“嘿,我知道是您,但上边有规矩,如今东边战事吃紧,小的也没办法,只好按照规程来,您体谅些个!”

那军官低声骂了几句,只好俯下身子从马鞍的囊中取出一件竹简来,放在城上吊下的竹篮中,高声道:“快些个敲印!哥儿几个连日奔波,想进去赶紧喝口暖酒!”

城上慢慢拉上竹篮,笑道:“您老等着!”

那几匹马浑身湿透,不停地吐着白气,偶尔抖下脑袋,甩起一篷水珠。

“如今,战事如何了?”城墙上那军官将竹简送进去后,伸出脑袋跟下面闲聊起来。

“******妈的,快打来了,兄弟,赶紧想想后路吧!”那为首的军官狠狠骂了句,却不吱声了。

“这才一月有余啊,怎么恁的快?”

“你问问我这几个兄弟,情形不好,各地诸侯都造反了!”

“我看你每日都送趟书信,只这回,隔了三日才送到,是怎么回事?”

“前方打得厉害,节节败退!不出半月,准打到这关口之下!”

“好了,快进来吧!”

关口中发出一声沉重的机械声,关门便缓缓打开了,那军官望了一眼城墙砖缝中的杂草,踢了下马肚,便往关中奔去。

洛阳未央宫。

“报!”

董卓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中,眼前香烟缭绕,殿中钟磬隐隐,几个舞女兀自在轻歌曼舞,董卓从一名宫女的胸口抬起头,才发现睡得太深,宫女胸口的轻纱被他的口水沾了个湿透,抹了一把嘴角,一个巴掌扇去:“贱人,还不擦干净,污了老夫的嘴!”

那宫女被他一掌打得嘴角流血,忙跪在地上讨饶,董卓见殿外有人向殿门奔来,几个人影在门外晃动,显然在问话,心中不觉火起,暼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道:“去浣衣局去吧!”

那宫女一下软瘫在地,无声呜咽,董卓再不管他,从案上取起一串葡萄,身边的宫女忙接过,仔细地剥了起来。

“老夫要吃你嘴里的,嘻嘻嘻……”董卓将葡萄塞进宫女口中,便凑上嘴去吸她嘴里的葡萄,一只大手不停地揉搓着宫女丰满的胸部。

偏门开了条缝,一个文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怀揣着几卷湿漉漉的竹简,小心翼翼地绕过编钟,往董卓轻轻走来。

董卓身边的宦官见他来,笑道:“是李大人啊,什么事这么紧急呢?你看……”

董卓却瞧见了他,嚼着嘴里的葡萄,笑道:“是李侍中啊,来来来,一起吃酒!”

来者正是董卓的女婿李儒,见董卓怡然自得,心中就有些着急,忙摆摆手,示意乐队停止奏乐,董卓也不怪罪,坐直了身子,一手却从后抓着宫女的肥臀,笑道:“何事啊?”

李儒道:“刚刚接到来报,十八路诸侯已经逼近虎牢关了!”

“什么!?”董卓惊得从座上跳起,一脚一个,将身边的宫女踹了下去,道:“老夫是否听错了?”

李儒吃力地放下竹简,道:“千真万确,这是刚来的书信,十八路诸侯,确实已经逼近虎牢关,距离一百五十余里!”

董卓立即冷静下来,刹那间心念电转:“李傕郭汜在长安驻守,刻下张济、樊稠在虎牢关以东,难道,他们也败了?”

李儒早将竹简细细阅读过,目前的情形已了如指掌,因此想也不想便道:“张济、樊稠怎是袁绍、袁术的对手?十八路诸侯虽然各自怀着鬼胎,但目前尚众志成城,所向披靡,我军,我军一路败北!”

董卓圆睁双眼,双手抓着座椅扶手,“咔嚓”一声,将铜制扶手上的两只龙头生生扭了下来,他一脚将面前的案踢飞,从座上站起,背着双手左右踱步,乐师见他这副模样,早悄悄吩咐众人退下。

“今日,华雄将军已然带着本部兵马赶到洛阳,正在待命中,还有,十八路诸侯中,曹操、孙坚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其余诸侯嘛,只是充充数而已。”李儒见董卓低头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便继续道:“当下,我军急需一场胜利,好挽回节节败退的颓丧之气!”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董卓什么,他停下来站定,眼中放着寒光,咬牙切齿道:“还有,袁绍的叔父袁隗现在何处?”

“现已被严密看管在家中。”

董卓想了想,道:“依你之见,如何能取得一场胜利呢?”

李儒眼珠子咕噜一转,笑道:“从前几次交锋看,张济、樊稠二人似有退缩之意,华雄与他二人素来不和,不如派华雄前往,太师则修封书信责备二将,此番一来,三将皆有争功之心,对十八路诸侯再分而击之,他们本各怀鬼胎,时日一久,便生嫌隙,只要我军在战场上能够小胜几场,挫一挫彼之锐气,十八路诸侯,哼哼,不日便瓦解耳!”

董卓点头道:“好,好主意,老夫再来个杀鸡给猴看,让袁绍那厮心胆俱裂!”

李儒道:“难道太师想……”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动作眼露寒光,高声道:“来人啊!即刻押解袁隗一家老小赴虎牢关,在城头之上,悉数斩首!”

当晚,在袁隗一家踏上死亡之路的同时,洛阳城中的军队也开始频频调动,一支军队开出洛阳城,直往虎牢关开去。

虎牢关西边的汜水郡,驻扎着董卓的大军,这晚火把通明,到处战马嘶鸣,汜水郡中的百姓早迁往洛阳以西,这里被董卓的军队占据,一片刀光剑影。

汜水郡的东北角,是大军的核心,原本郡丞衙门早已改造成了军营模样,铁甲护卫,偌大的衙门中灯火通明。

远方一个身高约八尺五寸的将军带着二十多个侍卫,一路朝将军府走来,齐刷刷的踏地声,震得将军府门前的青砖微微震动。

“站住,什么人!”守门卫士一声断喝,那将军立定脚跟,两名卫士抬头只看见将军下巴上密密匝匝的胡须,不觉有些心寒。

“我家华将军,前来拜谒吕将军!”身后的一名副将递过名帖,“早前已然派人前来报过的。”

那两名军士接过名帖,见褐色的竹简上,阴刻着“华雄”两个字,字迹被金粉描过,正待要放心,却见那华雄理也不理他们,径自往里走去了,二人手中的长戟不知何时已然插在了身边的青砖之中。

华雄傲然踏进将军府,重重守卫欲拦住他,却听府中一声高喝:“让华将军进来!”

华雄脚底暗暗运劲,走过的地面一一凹陷,看得院中的侍卫瞠目结舌。

绕过影壁,华雄穿过客堂,绕着回廊走到后院,却见当中一间金碧辉煌的殿中,一个比他还高一个头的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便装,从殿内跨了出来。

华雄感觉不出他丝毫真如,略一拱手道:“吕将军,叨扰了,这是……”他刚要从怀里掏出董卓给他的书信,却不料被对方抓住手,道:“来来来,华将军,先来喝一杯!”

华雄暗暗运起真如,不知为何,被对方毫无真如的手死死封住,一点也使不出力来,心中暗自吃惊,忙佯装镇定,回头对副将道:“你们在门外等候!”

那人将华雄引进殿内,此时华雄才发现,殿内坐满了大小军官,齐刷刷地盯着他,让他如芒刺在背。

“华将军莫怕,布设了酒席,就等你一人了!”

华雄心道,老子可没怕你,却不好说出口,只好随着他入席。

他入的是次席,也就是仅此于主人的东边首席。

其余将佐分两边坐开,钟声起,身着战装的侍女们纷纷端来香喷喷的肉。

“奉先,华雄今日初来乍到,并不是为了来吃你这酒宴!”华雄胆气一壮,开门见山便道。

拉着华雄入殿的,便是董卓义子吕布。

吕布一张俏脸上却并不计较,笑道:“华将军,今日不吃酒,军中令严,吃酒者一律斩首示众,委屈你了!”他说话客气,眼中却透着狡黠,华雄心中“咯噔”一声,更不欲多费唇舌,道:“这酒,我实吃不得,今日是来说正事的。说完正事,我便走了!”

吕布将案上肉盘端起来看了看,忽然重重一墩,板起脸道:“如此说,华将军是不给吕布面子了?”

华雄面部肌肉有些扭曲,他也不害怕,梗着脖子道:“今日过来,便是奉皇上谕旨,请吕将军调拨粮草于我!”

吕布哼哼一笑,突然声音提高八度:“你眼中只有皇上,没有太师吗?!”

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华雄被他这句话说得目瞪口呆,忙结结巴巴道:“我自幼跟着太师,如何会眼中没有太师!吕将军半路投靠,想必不太清楚吧!”他言下之意,也暗讽了吕布的资格远远不及他。

吕布冷笑一声,问道:“你要多少钱粮?”

华雄心中暗自得意,道:“不是我要,是太师钧旨,命吕将军调拨两万石粮草于我!”

吕布仰天大笑,笑得华雄莫名其妙,心中隐隐不安,却见吕布笑了一阵,狠狠盯着华雄,道:“听说,你在西凉之时,背着太师,偷偷去了一趟地宫,那‘行什’……”

一句话唬得华雄魂飞魄散,面色苍白,道:“你,你,怎么知道……”

吕布接着道:“看来,你真的得到了神兽器。”

华雄刷的站起来,道:“奉先,我是与你来调拨粮草的,你说这些无中生有的事做什么!?”

吕布眯起双眼,道:“看来,你已经获得了行什一半的力量,听说,何进的狻猊亦落入张让之手,现下不知在哪里,我想,太师嘱咐你的这件事,更为重要吧?”

华雄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只见吕布嘴角斜斜上翘,道:“想来,太师还不知你背着他干的这些事,只是让你探访张让的下落,若太师知道你已经拥有行什,会怎么想呢?”他伸出食指与中指,“你一人拥有两件神兽器,意欲何为呢?”

华雄忙道:“放屁!太师都不知道这神兽器如何使用,我如何会知道?什么行什,什么地宫,莫名其妙,吕布,粮草你到底拨是不拨?”

吕布见他不肯承认,亦不再追问,笑道:“拨,当然拨!只是,现下我粮草亦紧张,只能先拨你一半,你先与张济樊稠会合一处,若能胜得一场两场,死一些军士,粮草不就够了?再说,华将军如此神武,夺十八路诸侯一个两个粮仓,也不在话下吧?届时,小弟再修书一封,表彰将军为朝廷节粮之心,将军前途辉煌啊!”

华雄眼见他不肯全部拨粮,心想能够先拨一半就先一半,心事被他说中,也正发虚,急着思索对策,便急忙答应下来,先得了粮,打了胜仗,再跟吕布计较。

“那我就等着将军的粮草了,明日,我便开拔,打扰了!”华雄拱一拱手,看也不看他,转身便大踏步而去。

殿中的将士见华雄与吕布吵了一场,负气而去,本来好好吃一顿的兴致全无,却听吕布道:“诸位,不必扫兴,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不许向外透露半分,如若泄露出去,休怪我不客气!魏续,即刻分拨一万石粮草于华雄,明日打发他出城!高览听令,着你本部兵马在华雄出虎牢关后即刻驻防,没我命令,不许放他进关!张辽,明日你便出城,本部兵马暂由我节制,你的任务是,在华雄之前,务必找到张让,将何进的神兽器夺来!”

底下将佐一一答应,饭也顾不得吃,转身便走了出去。

“文远!”吕布叫住了张辽,张辽转过身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吕布道:“你看,华雄的真如与我比,如何?”

张辽面无表情,道:“他虽然拥有神兽器的真如,但依我估计,与将军比,恰似小儿与壮汉矣!”

吕布思索了一会,挥手道:“你说得对,华雄跟着主公时日多,难免骄纵些,你们当时时奉承他些,骄其心,我看,我帐下诸位将军,和十八路诸侯中一些人,都不在华雄之下,只是,他到底有多少实力还是个未知数,文远,你要暗自观察,及时报我!”

“是!”张辽见吕布再无吩咐,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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