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啊!”我站在一大片的翠绿色的草坪上,真恨不得在上面打两个滚。我看着正在搭帐篷的梁日慕问道:“你确定我们不会被赶走吗?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无主之地。”我走过去替他扶住帐篷。
“没事!我以前来过,走的时候把垃圾收拾干净就行了。”他固定好帐篷的一角以后,起身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夕阳在他脸上打出一圈柔和的光芒。身形被笼罩在阳光朦胧里的他,像是随时都会长出一双翅膀,飞走一样。
时间就这样“嘀嘀嗒嗒”的溜走了,我们胡乱的吃了一点东西,躺在草坪上。看着夕阳渐渐西沉,随着最后一道尾光的消失,黑色的夜幕从天际拉开,只剩下我们身边那盏“油灯”微弱的光芒。
“梁日慕你还能给我讲个故事吗?像小时候一样。”我借着微光看着他的侧脸,他紧凑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和年少时一模一样。
“梁日慕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十三岁的赵香落额头上搭着一条湿毛巾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脸颊因为高烧未退显得异常的红润。
“你想听什么故事?”灯光下的白衣少年手里拿着课本,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你会讲什么故事?我爸爸给我讲过很多故事!你爸爸都给你讲过什么故事?”十二三岁的赵香落有很多心眼,她不喜欢眼前这个成绩优异,怎天被小女生围着转的男生。当然她也知道他没有爸爸,看着他满脸囧态的脸,心里冒起了欢乐的小气泡。
“给!”他将一本厚厚的《安徒生童话》递到她面前:“怕你无聊跟学妹借的。”
赵香落用手扶着额头上的毛巾,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我已经十三岁了,不看童话故事了!”
“哦!是吗?”他的手一直僵持在半空中,看了看她额头上的毛巾说道:“我帮你换一块毛巾吧!”
耳边回荡着洗毛巾的水声,赵香落拿起床边的《安徒生童话》看得津津有味。就连梁日慕把手心放在她额头上试体温,她也没有特别的注意。明亮的眼眸尽量一沉说道:“我只是太无聊了才看的!”
童话故事的篇幅总是很短,对于长期沉浸在长篇小说里的赵香落来说有些无趣。她看着正襟危坐的梁日慕抱着练习册,在本子上反复验证着一道数学题。心中的恶趣尤生,她伸出手压着他的笔头问道:“你说王子为什么就没有认出人鱼公主?”
梁日慕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头说道:“人鱼公主救他的时候,王子不是昏迷了吗!醒来时也是有可能认错的。”
“哎!”我叹了叹气:“你说小人鱼用嗓子、尾巴和头发换成人的模样,可是王子却娶了别人,她最后变成泡沫的时候后悔了吗?王子为什么就没有认出她来?”
梁日慕看着握着自己手里笔头的那只苍白的小手说:“那只是童话故事,人鱼公主的遭遇只是故事情节的需要。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一眼就能认出香落!”最后他认真的补充道:“真的!”
赵香落甩开手里的笔头说道:“谁要你认出我,我们又不熟。我要睡觉了!”赵香落将半个脑袋缩回被子里,半眯着眼睛像是在打量他的神情。
梁日慕看了看她小孩子般脾气,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扬。
“你是在笑话我吗?”
梁日慕抬头看着赵香落瞪着浑圆的眼睛看着自己,一点也不像生病的小孩。
帐篷里,我背对着梁日慕。
我喃喃自语的说:“王子为什么就没有认出人鱼公主来啦!”
“是啊!为什么就没有认出来!”梁日慕的声音就像冬日里的湖水一样冰冷,不掺杂任何情绪。
时间就这样静悄悄的遛走了,我们总是怀念青葱岁月里的一无所有,那是因为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往事的点点滴滴如今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可年少时期的我们是无比的坚信和认真。如今,我们谁都回不去,可至少我没有辜负过年少轻狂。如果从来一次,遇见你依旧是我最好的时光。
烈日顶在头顶,它恨不得将万物化为灰烬。所有的蹩脚言情剧男女主角分开的场景,天气总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编剧总喜欢用大雨磅礴的场景来渲染情节的悲凉,引起观众的共鸣。我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北京连续几天的雾霾突然消失不见。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我和梁日慕分手那天,阳光格外灿烂。
“停车吧!”我看着不远处的音乐广场,若大的喷泉水池边永远有年前的少年少女在里面嬉戏。这个世界没有人永远年轻,可永远有人正年轻,一如当年的我们。
“你去那里,我送你吧!”梁日慕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他还是把车停到路边。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十二点了,就在这里做最后的道别吧!”我拉开车门走了下去,也许是我走得太快,路人留下错愕的目光。我一脚踏入喷泉里,由高变低的水柱将我淋得湿透。
“你干什么?你忘了你答应过我……”梁日慕拉着我的手腕,骨骼分明的手掌加重了几分力道。漆黑如潭水般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些波澜。白色的衬衣湿透后紧贴在身上,露出白色的背心。
我甩开他的手,笑嘻嘻的说道:“这是剧情需要,我明明这么难过,你看老天爷却笑得这么灿烂。”
“赵香落”梁日慕皱着眉头,念着我的名字。
“再过十几分钟,你就不在是我的梁日慕了。你能不能转身,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可是我只要看着你的脸就说不出来。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旦我松开你的手,你就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可是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
“你!”梁日慕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背对着我。
我看着他笔直僵硬的后背,缓缓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恢复记忆,也许我已经在遥远的地方,过着幸福的生活。所以不要难过放开了我的手,其实是我没有坚持到最后。年少的我们总容易轻易许诺,最后没有兑现诺言的又何止你我。我等了你三年,已经等烦了、等够了、等累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平复心口的那股乱流。“当我知道你失忆、结婚的时候,我其实恨你、怨你,甚至恨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没有死!可当我从顶楼跳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还是爱你。谢谢你跌跌撞撞陪着我长大,在那断年少岁月里,谢谢你总是昧着良心夸奖我、替我说话。在那段孤苦无依的日子里,谢谢你总是带着笑脸,满足我所有的虚荣心。还有谢谢你拉着优秀的她们,给我一个温暖的家。最后谢谢你爱上了不怎么优秀的我。你给了我这么多,对我这么好。不管任何事,都足够我原谅你一次。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直到我头发花白。我们再来告诉对方,放手后,我们有没有后悔过。”我扬着脸看着天空中刺眼的太阳,双手抱着手臂。阳光下我为什么觉得这么冰冷:“你走吧!不要回头。因为那样我会接受到错误的信号,以为你舍不得!”
我没有回头,池水一遍一遍的将我浇湿透彻。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世界好像只剩下一个我。我的周围渐渐聚齐围观的人群小声耳语,最后失去耐心慢慢散去。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却撒下冰冷的光芒笼罩着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连这个世界都失去耐心,遗弃了我!现在我真的一无所有了和当年警察带揍爸爸的时候一模一样。以前总听老人说,你得到得太多,老天爷会嫉妒,就会剥夺你的一切。可是我有的别人有,我没有的别人也有。世界上这么多人,遭报应的为什么是我?我到底比别人多得了什么?所有的人都对我不依不饶,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能再抢走我什么了。
也许我和他的结局早就注定好了!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
“赵香落!”低沉沉稳的男音在我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