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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当你不明白。”薇珑微微侧头,神色单纯,言辞直率,“日后不需再来。”
梁湛瞧着这一幕,笑容愉悦,“今日郡主心绪欠佳,改日再来拜访。”
“不必。”薇珑睨了他一眼,“王爷与周大公子过从甚密,我瞧着你——瘆的慌。”
短暂的惊讶之后,梁湛轻笑出声,“只是走动过,谈不上过从甚密,郡主不要误会。”
周清音则是心弦一紧。
“我要误会一段时间。”薇珑再度转身,走向次间。
梁湛坐在原处,喝了一口茶。
周清音退后一步,行礼告退。转身时,不慎踩到了模型上碎落的玻璃,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现出厌烦之色。
薇珑方才像是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把话挑明了。
周清音心知自己得赶紧回家,把这一节如实告知母亲,问清楚哥哥私底下还做了哪些蠢事——没有一定的猜疑,薇珑绝不会是连梁湛都敢迁怒的态度。
她加快了脚步,身后却传来梁湛的语声:
“周大小姐。”
“是。”周清音脚步顿住,侧身站到一旁,“王爷有何吩咐?”
梁湛温声道:“想与你说几句话。急着走么?”
周清音微微一笑,违心地道:“并没别的事。”
“那就好。”梁湛抬手示意她边走边谈,“黎郡主以往也是这样的态度么?”说起薇珑,他态度柔和了几分,“像是赌气的小孩子。”
周清音片刻语凝,望了望天。她心说那分明是跋扈、失礼,到了你眼里,怎么就成赌气的小孩儿了?合着我就该瞧她的脸色?
她心里啼笑皆非,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偶尔如此。”
“平南王娇惯女儿,无人不知。”
“这倒是。”
梁湛问道:“黎郡主平日有何喜好?”
周清音做沉思状,“……除去造园相关诸事,好像没有别的消遣。”
梁湛侧头凝视着周清音,“这样的日子,岂不是过于单调?”
周清音一笑,“郡主能自得其乐就好。”
“你也懂得建造园林、制作模型?”
“不不不,”周清音连忙否认,“从未学过,听郡主说起时,总是一头雾水。臣女自幼与寻常闺秀一样,学的是琴棋书画女工。”
“那就奇了,”梁湛饶有兴致地问道,“兴趣不同,你们坐在一起能有话说?”
周清音惊觉自己话里有漏洞,连忙弥补,“自然有话说。郡主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只是不喜针线、下棋这些。虽然性子清冷,闲时倒是愿意听人说说家里家外的事。”
梁湛一笑置之,又问道:“琴棋书画、针织女工,周大小姐最擅长的是什么?”
周清音如实道:“琴棋尚可。”
梁湛继续提问:“珠算、心算如何?”
“还没学过。”那些俗不可耐的事情,谁会愿意去学?哦对了,这府里的郡主很精通这些,对砖头瓦块木料家什的价钱如数家珍。她低头,抿了抿唇。
梁湛忽然话锋一转:“造园究竟是怎样一个行当,你可清楚?”
比商贾、工匠的地位略高一些的行当罢了。周清音腹诽着,摇头一笑,“不清楚。”
其实梁湛在今日之前也不了解造园这行当,上午无所事事,唤了一位名匠到近前叙谈一阵,这才知道盖房、造园并不是以前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周清音,“如平南王这样的名家,一定是满腹经纶、能书善画、能写会算。你得清楚,造园是将大俗大雅的几种学问融会贯通,不是谁都做得来的。”
“是,多谢王爷赐教。”
“你来平南王府,不是与住在这里的女孩投缘,你只是要与郡主来往。”
心思被他一语道破,周清音险些花容失色,“王爷误会了,臣女绝不是这个心思……”
“若真与郡主投缘,她最擅长的事由,你不会一无所知,更不会那样的不以为然。”梁湛面露不屑,“你其实很瞧不起郡主,认为造园是粗俗之事,认为平南王、黎郡主是因为身份尊贵才被人赞誉。井底之蛙,说你什么好?”
“……”不能解释的时候,保持沉默是上策,起码不会错得更多。
梁湛牵了牵唇,“有几名青楼女子,琴棋造诣精绝。那么,我能说你还比不过她们么?你看,凡事都分什么人做,有灵气的人终究太少,而你,恰好属于愚钝之辈。”
周清音的头垂得更低,因为心头的羞愤,粉脸涨得通红。
“难为黎郡主忍了你这么久。她说的对,日后你不需再来。”梁湛说完,步调悠然地向外院走去。
周清音站在原地,死死地咬住嘴唇,阻止眼中的泪掉落。
没有黎薇珑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端王怎么可能这般嫌弃、挖苦她?
没有哥哥鬼迷心窍看上黎薇珑,她何须一次次来这个地方自找气受?
那分明是个祸水!
离开时,周清音回头望了望梧桐书斋,满眼怨毒之色。
书房已经收拾干净。
薇珑端着一杯大红袍,站在窗前,听安亭复述梁湛与周清音的对话。
她先前那样对待梁湛和周清音,半是挑拨,半是试探。
已经有了一个惊人的巧合,不能不防范会出第二个。
因为梁湛是皇室子嗣,更因为他的阴毒没有底限。
如果梁湛是重生,对她和唐修衡有益无害,前世最终被下毒、酷刑处死的恨意,会让他失去绝对的理智和冷静,行事难免激进出错。
如果他不是重生,那么,与前世不同的局面,会引发他不同的应对方式,他依然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平南王府和唐府需要长久防范。
而今日所见所闻,薇珑几乎可以确定,梁湛并不是重新来过。
她看到的他,一如前世相识初期。那种目光、神色,心怀恨意的人决不会有。
思及此,她想到了相认之前的唐修衡。偶尔,他会不着痕迹地错转视线,避免与她对视,心绪外露。
对于他,自己未免太迟钝,应该自最初就怀疑。
想起来就汗颜不已。
薇珑喝了一口茶,斟酌着接下来要着手何事。
梁湛算是无缘无故地被安排在府中歇息,他不可能不追究。
前世他在宫里的眼线是皇帝跟前的刘允、皇后跟前的掌事宫女若馨。这两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已经为唐修衡所用。
她想了解梁湛的动向,只限于近期的也可以。
思忖片刻,她想到了端王府的一个人。刚要吩咐安亭,便打消了这念头。
万一唐修衡比她早一步付诸行动,她再安排下去,是给他添乱。
要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自己有安插眼线的心思,别人也不傻,兴许已经或将要这么做。应该提醒父亲和吴槐,避免王府大事小情被外人知晓。
薇珑放下茶盏,披上斗篷,去了外院。
周清音回到周府,径自去了母亲房里。
周夫人见女儿神色有异,放下手里的账册,问道:“怎么了?难不成吃了闭门羹?”
周清音再也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哀声哭了起来。
“好孩子,不哭,不哭。”周夫人搂住女儿,柔声安抚了好一阵。
周清音哭了一场,随后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都怪哥哥!不是他瞎了眼看上黎郡主,我怎么会被人这般羞辱都不敢吭声?娘,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是这样……”周夫人眉头紧蹙,“端王怎么这样的两面三刀?前些日子还与你哥哥称兄道弟,今日竟这般的辱没你……”
话音未落,周益安匆匆进门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是不是又惹得黎郡主不高兴了?”
周清音刚消散的火气又腾一下烧了起来,切齿道:“我惹她?哪次都是她嚣张跋扈,故意让我下不来台!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娶那个祸水进门!”
周益安立刻拧了眉,“好啊,那你也别痴心妄想了,唐将军压根儿就看不上你。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瞧他那个意思,宁可出家当和尚,也不会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周清音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身形僵滞片刻,掩面大哭起来。
“突然开窍了。”这方面,薇珑不能让自己依照目前该有的眼力、手艺行事。明明可以做到更好,却要退回到拙劣的状态,那是折磨。
好在能看出她这一变化的只有府里的人。她的变化对于他们,就算不给解释,他们也能帮她想到莫须有的理由。关心谁,在意谁,就会无条件地信任、理解,很多人如此。
“对对对,”吴槐笑呵呵地道,“就像那些文人,常年写诗作画,籍籍无名,可不定哪天就会有神来之笔,就此扬名。”
薇珑对他一笑,“说正事,你瞧着哪儿不对?”
吴槐再度审视多时,“小的怎么可能挑出毛病来,兴许上漆之后就瞧着顺眼了?”
“……嗯。”薇珑坐到太师椅上,“或许吧。”
吴槐指一指玉石盆景,“小的刚才跟您说的——”
“听到了。”薇珑问道,“爹爹在忙什么?”
“陆指挥使把那几个人证送到了王府,王爷正在询问,等到埋在周家的眼线有了关于此事的回信,便会有所行动。”
薇珑颔首一笑,这才瞥了盆景一眼,“料想谁也拦不住端王,那就让他来。我白日都在这儿。”
吴槐称是而去。
薇珑撑肘托腮,长久地看着面前的模型,心里想的是唐修衡。
前生分明已习惯了想念他的岁月,今生却无法做到。不同的还有一点:如今想到他,心绪愉悦,见他的心更迫切。
是处境不同的缘故。做了孀居的康王妃之后,相见时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他害怕亲昵会被她看做轻佻,她害怕随意会被他视为轻浮。来自于现世、世俗的枷锁,太沉重。
而作为黎郡主的她面对他的时候,不需压抑,是真性情。他也一样。
那感觉,就像是与相同的人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情路,在她心海,前景流光溢彩。太美。
下午,周清音来到平南王府。
昨晚,周益安回到家里的时候,失魂落魄。一早又命人随时打听宫里传出的消息,听得宣旨太监去过端王府,问清原委之后,面色一扫阴霾,欢天喜地起来。
他与她细说原委,让她来平南王府一趟,探探口风。
她始终不明白,双亲和兄长为何认准了这个郡主做周家宗妇,但也真的不希望端王得逞,不愿看到薇珑嫁入皇室。
一如以往,她被请到了梧桐书斋。
槅扇模型刚上好漆,薇珑这会儿瞧着仍是有些不顺眼,但是找不出问题,暂且放在一旁,做与之相衬的桌椅。最终不见得会用上,留在手里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看到周清音进门,薇珑并没放下手边的事,歉然一笑,“别怪我失礼。”
“怎么会。”周清音笑道,“本就是我来叨扰你,我们也不是外人。”
“坐。”薇珑指一指近前的座椅。
周清音优雅落座,“前段日子一直在家反思,就没来叨扰你。近来一切都好吧?”
薇珑“嗯”了一声。
“听说王爷回来了?”周清音与薇珑拉家常,“王爷离京之前,不是说要远行,明年才能回来么?”
薇珑只是道:“提早回来了。”
“也是。留你一个人在家,王爷一定很不放心。”周清音看着摆满了锤子、木料、直尺、鼓卯等杂物的桌面,很有些不以为然,视线最终落在桌案一侧的槅扇模型和玉石盆景上。
“啊,这是你做的么?这么精致。”周清音站起身来,白嫩的手伸向模型。
“别动。”薇珑抬眼看住那只手,视线有些冷,语气亦是。
周清音的手僵在了半空,继而解嘲地一笑,收回手,坐回原处。
薇珑把醉翁椅的零件拼装起来,手里的小锤子敲敲打打,没有与客人寒暄的意思。
周清音倒是能找到不少话题,但是锤子敲打在木料上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影响人交谈,一时间只好噤声。
她看着薇珑,越看越生气。为了避免情绪外露,她把注意力放到玉石盆景上。
那么精致,宝石成色绝佳,不知有多昂贵。
她以前来的时候,从没见过。
涵秋走进门来,恭声通禀:“郡主,端王爷过来了。”
“嗯。”薇珑头也不抬,“请。”说完似乎才意识到周清音也在场,予以一笑,“端王上午命人来送帖子,说要过来一趟。你不介意吧?”
“自然不会。”周清音笑应道,“巧遇王爷,理应请安。只要不耽误你与王爷说正事就好。”
她心里其实有些嫉妒:端王昨日说对黎郡主一见倾心,今日就再度登门,这是不是意味着,薇珑很可能嫁入皇室?成为皇子妃,岂不是更要颐指气使?凭什么?
恼火归恼火,她还是很期待看到薇珑的另一张面孔——面对皇子,不谄媚逢迎才怪。
梁湛进门的时候,周清音即刻起身行礼,薇珑却继续专心地忙碌。
梁湛对周清音抬手示意免礼,视线只在薇珑身上流连,问道:“正忙着?”
薇珑望向他,要放下手里的小锤子。
“没事,你忙你的,我也没要紧的事。”梁湛笑微微的说着话,在桌案对面落座。
薇珑毫无情绪地道:“多谢王爷。”
周清音站在桌案一侧。
随梁湛前来的侍卫捧着古琴,巡视室内,不知该放在何处。
薇珑瞥过他,对梁湛道:“琐事缠身,忘了如何调弦。”
梁湛大度地一笑,“无妨,等你清闲的时候再说,琴暂且放在你这里。”
“不会再有清闲的时候。”薇珑语气冷淡,“把琴带回去。”又用下巴点了点玉石盆景,“还有这个。”
梁湛挑了挑眉,轻笑出声,“让你为琐事费神,的确委屈了你。不喜这玉石盆景,随心处置便可。喜欢什么物件儿?”
“没有。”
“……”
周清音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多奇怪的事情:哥哥都没正式与黎郡主见面,就鬼迷心窍一般,筹划着要娶她为妻;眼前这个皇室子嗣,与黎郡主只有一面之缘,就要这般的纡尊降贵,瞧一个女孩的脸色。
心念一转,她轻咳一声,指向槅扇模型,“王爷瞧见这个没有?是黎郡主亲手做的。”
“哦?”梁湛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打量之后,神色转为由衷的赞许,“紫檀木,嵌玻璃,这样式……是把槅扇和书架、多宝阁的样式相融,心思当真是巧妙。要安置在何处才妥当?”
薇珑不接话。对梁湛这种人,不管她是怎样的态度,都不能影响到他分毫,他都会得寸进尺。明知如此,不如自开始就随心所欲,省去了前世自和气、惊诧到反感的过程。
梁湛只觉得有趣。他喜欢看她绷得紧紧的小脸儿。
周清音则顺势上前,手势轻柔地将槅扇模型移得离梁湛更近一些,“依臣女猜测,不外乎是安置在正屋、书房或是水榭,别的地方,黎郡主大抵也不会涉足。”
薇珑瞧着那双刚刚碰了模型的手,又凝视着模型上面的指痕,没办法掩饰心头的烦躁。
模型上的漆还没干,那些指痕是不能去掉的。
周清音打量着薇珑的神色,绽放出快意、喜悦的笑容,“我说的对么,郡主?”
薇珑的唇角缓缓上扬,延逸出的笑容清艳惑人,“你说呢?”语声未落,手里的小锤子重重落在模型上。
模型应声坍塌。
“啊!”周清音面露惶恐,“郡主这是——”
“次品而已,早该毁掉。”薇珑睨着她,“有何指教?”
“啊……”周清音先前是真被吓到了,转念一想,立刻冷静下来,笑若春花,毕恭毕敬地道,“怎敢质疑郡主言行。”
梁湛看着这一幕,心头的笑意直达眼底,“郡主说的在理。”
“……”周清音看向梁湛,心里清楚,这男人是没得治了。
薇珑用锤子把损毁的模型推向玉石盆景。
玉石盆景就在桌案边缘。
她的力道却不小。
梁湛阻止之前,玉石盆景已经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碎裂声音。
薇珑放下手里的锤子,拍了拍手,去往次间净手之前,吩咐荷风:“送端王出门。”又对梁湛一笑,“周大小姐要和我说一些我不得不听的事情,见谅。”
梁湛若有所思地看向周清音。
薇珑放慢脚步,“好。”随即吩咐荷风、涵秋,“送王爷和周大小姐出门。”
周清音笑应道:“那么,我过几日再来。”
薇珑停下脚步,回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周清音,“周大小姐认为有这必要么?”
“……我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出生前后的事情,放在之后的【后记·四年】里面,有虐有甜。
时间线的缘故,会综合交代主要次要人物的后续,涵盖薇珑与修衡、阁老与周夫人、柔嘉与开林、梁澈与代安,有详有略。
没有沈笑山的感情线。这一点,请关注沈先生感情的小天使原谅。我是想,就算再日天日地的人物重生,有些人的性情也是不能改变的。最起码,不是几年就能把沈笑山这种人的认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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