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讨厌冬天的落日。”摩鲁尼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跟站在他身边的弗朗西斯说到。
“如果不是眼前这堆东西,傍晚也不是那么糟糕吧。”
“佣兵联主,”摩鲁尼把一块令牌和一纸信笺直接塞到了弗朗西斯手里:“把这个带给天堂之拳的特里大公。”
“要去你自己去,仗打输了还想让我替你挨骂是吗。”
摩鲁尼笑了笑,那表情很是悲壮:“答应我,照顾好鲁高因城西的怀特一家(注,指拉米亚-怀特的家人)。”
弗朗西斯还想推辞,但是怪物阵营似乎已经等不及了,随着一阵喧嚣,一根黑线从远方拔地而起,很快就连接到天际,随着一声轰鸣,那黑线像舞蹈般扭动了起来,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壮大成了一个细长的漏斗状——正是之前看到的飓风魔法,但这次的距离却近得多,想来是避无可避了。
“但愿守护结界能抵消掉一部分飓风,到这里如果衰减成强风的话,你们就顺着风向跑,我觉得那边——”摩鲁尼遥指了一下侧前方的树丛:“应该可以绕过去,然后你们就去修道院的方向,一定能和援军会合,凭那块令牌相认就可以了。”
“不惜卷走自己人,也要用这么个魔法来干掉我们,这魔仆一定是个偏执狂。”夏洛特突然插了这么一句:“那么多羊头人,踩也把咱们踩成肉酱,还动什么魔法。”
可不是吗,那飓风正是在怪物的大军边缘行程的,现在正朝着突围部队的本镇席卷过来——这中间正是隔着整整一片怪物部队,要杀伤自己这边,少说也得先卷走三成怪物才是。
仿佛是为了印证夏洛特的断言,突围部队里也发出了一阵惊呼。远远看去,那飓风卷起来的,不再是石头树木,而是一堆堆散落的骨架和残肢的碎块,与此同时,怪物的部队里也发生了骚乱。
人类的战士们面面相觑,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附上了脑海:趁乱跑!
弗朗西斯望向摩鲁尼,正要提议撤退,却发现摩鲁尼面色有异,手里的剑也戳在了地上,似乎正在面对的不是怪物的千军万马,而是一大片毫无威胁的羊群。
“先锋长…”
“我们好像…得救了。”
“什么!?”弗朗西斯明显愣了一下,试着推测道:“你……你是说那风?”
摩鲁尼点了点头。
“是魔法反噬的结果吗?那恐怕依然……”
“不,佣兵联主,”摩鲁尼一脸平静地说:“那不是什么魔法风暴,如果我没料错的话,那是一个人,骑士**来的接应部队。”
“您说部队……一个人?这……”
“圣光在上!我真没想到鲁高因能请得动他……”
“先锋长大人……”
“全军,进入结界!”摩鲁尼打断了弗朗西斯的疑问,坚决果断地发出了命令。后者愣了一下,赶紧也把命令传了下去,带着突围部队全数撤进了结界当中。
再看向敌人那边,那旋风正变得越来越猛烈,并且硬生生改了方向,沿着怪物的包围圈横着切了过去,远远看去,成百上千的怪物因抵抗不了飓风的吸力而被生生拉进威力圈,进而被扯碎,残肢断臂被抛上天空。
漫山遍野的羊头人和骷髅,前一瞬还是一张席卷荒原的死亡巨毯,转瞬间仿佛就成了待割的庄稼、待宰的羔羊,在那呼啸的狂风面前,竟然没有一丝的抵抗之力,以极快的速度在分崩离析。
很快,怪物开始散开,一小部分向着人类部队扑了过来,大部分都向着修道院的方向退了回去,这是一个典型的弃卒保车,显然是受了魔仆的指挥——你要救人,就伤不到部队的根本。
可那飓风毫不犹豫,居然也立刻分成了一大一小,大的那半去追怪物主力,小的一半瞬间就追上了扑向人类阵地的羊头人,毫不留情地把它们吸进去,然后搅得粉碎。
就这么一瞬间,弃卒部队就被打的七零八落,还剩下少数怪物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怪物的大部队,也在旋风的席卷中以惊人的速度折损着。
众人在摩鲁尼的指挥下老老实实呆在结界中,没有一个人试图走出结界的范围,不过,与其说是在听从命令,恐怕‘已经看呆了’的成分还要更多一些。
眼看这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恶魔部队就被打得只剩零星几个,残肢断臂的血雨和枯骨漫天飞舞,久久不停。这让阵地上的人由衷感到一种恐惧,这种非人的力量,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虽然按摩鲁尼所说,这力量的源头显然是“自己人”,但那恐惧却丝毫没有减少。
渐渐地,两股旋风逐渐减小,先后化作一股强风消失不见,在席卷了敌军主力部队的那阵风退去之后,一个极其彪悍的人影出现在了风眼的位置。
那人看了看周围的残骸,把血海视作无物,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守护结界的方向走来。摩鲁尼向众人做了个“不要动”的手势,然后便跨出结界,向来人迎了过去。
随着那人的接近,阵地上也看的越发清楚了:那是个光头的彪形大汉,头上纹着一道简单的彩纹,裸露的上身竟没有一条伤痕,来人背后背着两把大得不像话的武器,一把大剑、一把长斧,一看就不是凡品。
摩鲁尼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走到那大汉身前,拔剑戳在地上,单膝跪倒便行了一个大礼。众人在结界里看得是目瞪口呆——天堂之拳的先锋长是什么人物,竟都不惜跪拜,那这来人又是哪重境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得救了……”随着弗朗西斯的一声长叹,众人紧绷了一月有余的神经终于松动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跌坐在地,再也没有力气起来了。
远远看去,在摩鲁尼单膝跪下之后,来人也俯下身子想把他扶起来,可摩鲁尼好像又说了什么,那大汉便俯下身子去听,就在这个当口,异变陡生——
那大汉身后的空气突然起了一阵剧烈的波动,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凝聚出一个两人多高的形体——一个深渊领主的高高地扬起巨剑,向着两人当头砸下!
摩鲁尼是面对着怪物的方向,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异状,他赶忙挣扎着起身去迎,动作不可谓不快,但那深渊领主比他更快,眼看摩鲁尼的武器还没离地,符文巨剑却几乎已经砸到了那个大汉的头顶。
摩鲁尼绝望地喊了出来——这深渊领主一定是在龙卷风出现之前就被加持了隐身魔法,悄悄地向阵地潜过来的,估计是准备着在人类部队把全副精力放在骷髅和羊头人部队的时候,来个现身突然袭击。可援兵“部队”一来,这怪物就阴差阳错地成了击杀眼前大汉的奇兵。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那巨剑兜头劈砍的势头却是实实在在地凶险,眼看这个刚刚挽救了突围部队的大汉就要血溅当场。摩鲁尼心头恨极了自己的鲁莽,明明一个深渊领主也没看到,自己怎么能就这么放松了警惕呢?
摩鲁尼心中苦极,他死死盯着斩落的巨剑和眼前的大汉,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安慰?
下一个瞬间,爆炸一般的撞击声在耳畔响起,强烈的风暴差点把摩鲁尼掀翻在地,等他稳住姿势,看清眼前的情势,嘴巴不由得张大了。
那大汉连身子都没转过去,只是把左手从肩膀上伸向了背后,握住了背后大剑的手柄。而那大剑,正死死地抵住深渊领主的巨剑——怪物电光火石的一斩,竟然被这大汉轻轻松松反手一档就拦了下来,而那大剑,甚至都没有离开他的背!
那怪物显然也是对这个场面极其意外,它死命地往下压着自己的剑,那样子像极了被蹩脚死灵法师控制的骷髅兵:只知道反覆循环“砍杀”的动作一样。
大汉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用自己的肩膀和一只手——以反握住剑柄、最用不上力的姿势——顶住头顶的巨剑,看着摩鲁尼咧嘴一笑:“你小子还嫩,这就乱了方寸。”
言罢,大汉左肩一卸力,单脚为轴原地一转,在转的过程中右手拉下背后的长斧,顺势砍了过去,随着一声闷响,腥臭的黑血撒了一地,深渊领主怪叫起来,一条腿愣是被生生砍断。
恶魔的脸因为疼痛和狂怒而扭曲了起来,它再度暴起,扬起武器又要劈砍,只是这一次,它连一次完整的攻击都做不出了——不待巨剑落下,那大汉便上前一步,左右开弓,一剑一斧如暴风骤雨般轮番砍在深渊领主的身上。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怪物就被大卸八块,变成一堆碎肉,死的不能再死了。
结界里的人群一阵沉默,然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那大汉却是若无其事地把两把武器收到背后,然后甩了甩胳膊,拍了下还在惊愕中的摩鲁尼的肩膀,便向结界走去。
摩鲁尼赶忙追了过去,把那大汉介绍给了突围部队的众人:“‘战神’刚特雷索,天选者,是‘一个人的部队(onemanarmy)’!”
人群愣了几秒,然后再一次炸开了。
刚特雷索也没说任何谦虚的话,只是淡然接受着众人近乎狂热的礼赞,然后用一句话浇熄了现场的乐观情绪:“你们想好怎么对付安达利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