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来巡山”下午去程以宽那送东西, 走的时候拿错了手机。俩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大王同学来不及去程以宽家, 于是拜托姐夫到这边来等着, 他早点过来换。
没想到江彦有点积极,比他早到了一步。
包厢是改良过的榻榻米, 不用跪坐。程以宽仍回去等人,坐下后长腿一伸就占了大半边。
江彦简直如坐针毡。他稍一放松就会碰到程以宽的腿虽然以前俩人同宿舍的时候他在这腿上躺过无数次,但现在跟男人约会被撞见, 他说什么不敢了。
程以宽并不知道他是弯的。
在俩人从认识到熟识的十来年里,江彦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这个秘密。
他跟其他人一样和程以宽来往,爬山、撸串、打球、泡网吧。起初他做这些很自然,等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程以宽, 他便又去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努力装着自然。
许是他演技不错, 一直到毕业都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哪想到今天会在这碰上。
江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露锁骨的白衬衫又看了看自己薄而骚的直腿裤那感觉就像在班主任面前跳脱衣舞一样,太羞耻了。
“想吃点什么”程以宽倒是十分自然, 玩了会手机突然问他,“喜欢刺身还是寿喜锅”
江彦还沉浸在自己的羞愤中,半晌“啊”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程以宽把菜单推了过来“天奇有事来不了了, 让我们先吃。”
“天奇”江彦问。
“嗯, 就是我小舅子, ”程以宽似乎很诧异, “你不知道”
江彦的确不知道,他俩加了好友后除了定时间见面就没聊过别的。但他不清楚王天奇怎么跟程以宽讲的,只得“嗯”了一声,低头去看菜单。
程以宽笑了笑“多点一些。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江彦点头“两年多。”
“那你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还行。”江彦道,“偶尔会加班。”
“今天不用吗”程以宽问,“如果加班的话我们就随便吃点。”
江彦有些尴尬,他不想说自己被撵回家了,含糊道“有点事,请假了。”
“明白。”程以宽笑了笑,“天奇人不错,追他的人也挺多。”
江彦就怕他提这一茬,脸哄的一下就热了。
“我不是为了约会请的假,”江彦有点招架不住,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俩是张远帆介绍认识的我们才头一回见。”
“挺好的。”程以宽不紧不慢道,“哦对了,还没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江彦怔住,这才想起刚刚进门时,程以宽说某某是他小舅子。
他赶紧恭喜了两句,又问了婚期。毕竟暗恋了程以宽这么多年,江彦的愿望一直是希望男神生活幸福美满,现在得知喜讯,他是打心底里为对方高兴。
江彦放松了不少,又暗下定决心,要给男神包个大红包。
俩人又聊了几句别的,程以宽仍低头去玩手机。江彦则收起心思专心点菜。
他打定主意要自己请,又想起程以宽不爱吃牛羊肉,于是把寿喜锅去掉,只挑着几样贵的刺身来了一遍,又要了这边的特色寿司拼盘。等翻到最后的酒水页面,江彦才犹豫了一下。
这家的清酒很不错,酒精度虽高,但入口醇厚,还带着果香。他很想喝,可思忖了一下现在的情形,又觉得似乎不是很合适。
毕竟是他们是偶然情况下的重遇,一方要结婚,另一方在约会。缘分大的话,俩人以后当亲戚,江彦还得喊程以宽姐夫。
若缘分不大,大约面都不会再见了。
江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舍地把菜单合上,叫来了服务员。
等他点完下单,程以宽刚好从手机前抬起了脸。
江彦不太擅长主动找话题,尤其是面对一位要结婚的男士,总觉得平时的买买买和玩玩玩的话题有些过于幼稚。他左思右想,只能围着结婚的话题打转转。
好在张远帆也是要结婚的人士,平时经常找江彦倒苦水。江彦干脆有样学样,认认真真地问程以宽,你们什么时候订的婚啊,婚房买了没,两边家长感觉如何,礼金陪嫁有没有矛盾越问越觉得自己像是个热衷八卦的居委会主任。
好在程以宽脾气一如既往的好,有问必答,去年订的婚,婚房买了,男女各一套。两边家长都满意,礼金不多一百来万,陪嫁他不要,女方一定要给,带了一条商业街。
江彦“”
程以宽又笑“婚礼定了几十桌,几乎都是两边家长的同事和朋友,我俩同学反而很少。她那边朋友大多在国外,还好说一点。我这边一桌都凑不齐,就不太好看了。”
江彦没想到他还会有这种苦恼,“咦”了一声“你同学都来不了吗”
“关系近的离得远,离得近的关系又不到,所以请帖都不好意思发。”程以宽笑了笑,“现在只能这样了。”
江彦琢磨了一会儿,心想这压根儿就没请人啊别人都不知道怎么过来撑面子
他觉得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只是俩人关系不到,程以宽不想告诉自己而已。
江彦笑笑,只得顺着安慰了两句。
刺身很快被端了上来。服务员不知道他这出了岔子,送了两个心形的甜点,又搁下了一个烛形的桌灯和一个bose的迷你音响。
这一套是这家日料店的特色,因为隔音做的好,所以约会的人会在包厢里放放小曲听听歌。
不过现在约会对象又没来,这个就不合适了。江彦趁程以宽不注意赶紧把烛灯灭了,将音响挪去一边,低头给那个小gay发微信。
此鸟已废别送啦
咕咕怎么了这些都是你的理想型安排的,一会儿还有束玫瑰花呢。
此鸟已废理想型没来,这是他姐夫。
咕咕正主呢
此鸟已废不知道。
此鸟已废可能有事。
此鸟已废也可能后悔了。
玫瑰花好歹没再往这送。
食物铺了一满桌,江彦跟程以宽边吃边聊,终于慢慢又熟络起来。
当然这个主要归功于程以宽,他始终把控着话题的走向和气氛,还会照顾别人的心情和隐私。
当年江彦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那年省里组织了一次初中生的竞赛活动,难度很高,各学校推荐报名。
江彦他们学校在市里才排中段,那次为了博出位,干脆不要脸的采取了人海战术。别的学校一个年级去两个人,他们学校恨不得一个班去两个。于是在赛前的动员会上,初二初三几十个学生挤在办公室里,听带队老师讲注意事项和集合时间。
十几岁的学生都坐不住,带队老师又絮叨,念念叨叨没个重点。于是整个动员会全靠程以宽在后面时不时的插话提醒,这才没有跑太偏。
那是江彦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校代表,眉眼干净,唇红齿白,叫人挪不开眼。
他带着满腔的崇拜和敬仰注视着对方,并确定程以宽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江彦鼓足勇气,想象着下一秒,这位受人尊敬的学长转过头,或惊讶或鼓励地冲自己微笑。
然而程以宽并没有,他在江彦期待的眼神中,挪了挪屁股,把背转了过去。
人的崇拜是盲目的。一个小动作都会被解读成个性。江彦总忍不住想,假如当时程以宽回头了,微笑了,会不会后面的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可是他没法穿越重来,也不能控制当年好胜又害羞的自己,臊得脸烫。
这顿晚餐一直吃到八点结束,俩人要走的时候,程以宽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彦趁机去前台买单,又要了一瓶清酒,打算晚上回去自己喝。
服务员把酒盒递过来,却对他道“刚刚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江彦愣了下“什么时候”
程以宽的钱包一直在桌子上,他没看见这人出来买单。
服务员笑着朝他身后指了指“刚刚您出来前,那位女士买的。”
江彦回头一看,果然,程以宽正在跟一个女孩子说话。
女孩个头不高,穿着一件蓝色针织裙,弯眉细眼的特别招人喜欢,见江彦往那边看,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江彦忙走出去跟人打招呼。
女孩是程以宽的未婚妻,叫王嫣。
“你长的也太好看了”王嫣道,“真人比照片还好看,难怪天奇下午要出去做造型完了完了,他肯定要后悔死了。”
“他自己不来的,后悔什么。”程以宽“咳”了一声,看了眼时间,催促道,“你不是要回家吗,走吧。”
他说完朝江彦点头示意,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王嫣“啊”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动。
“那个,我想起来了,我得先去给我弟送手机。”王嫣眨眨眼,对程以宽喊,“你不是要回你爸妈那吗,快走吧,马上要堵车了。”
她说完又朝江彦笑笑,像是自言自语“我自己去打个车就行,在路口等等,肯定能打到。”
江彦觉得自己可能会错意了,可是这情形又觉得对方暗示的有些明显。
“姐不介意的话,坐我的车”江彦问,“正好顺路,可以捎过去。”
“是吗”王嫣惊讶道,“这多不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人却立刻朝他走了过来。
江彦一愣,回过神后忍不住笑了笑。
俩人朝另一边走,才出去两步,就听后面程以宽又追了过来。
“你自己开车行不行,”程以宽拦在前面,把车钥匙扔给王嫣,“车给你开。”
“不用不用,”王嫣摆手拒绝,“我跟江彦一块走就行。”
“不用,我搭我学弟的车,”程以宽蹙眉看着她,“我们正好也顺路。”
江彦“”
他跟程以宽的方向是相反的。
江彦抬了抬手,想要提醒他,等话到嘴边才突然明白了过来程以宽估计是不想让未婚妻坐别人的车。
他看了看正在争执的两个人,摸了摸鼻子,干脆避嫌,往远处走了几步。
果然没一会儿,那边俩人都改了主意,决定一块走。
江彦一直目送俩人离开,半晌回神,默默开车回了家。
家里一片漆黑,下午捯饬了半天,出去的时候是一只狗,回来还是一只狗。
江彦心想,工作受阻,约会不成,男神要结婚,自己当面吃狗粮。
今天诸事不宜,不喝点酒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他把那瓶清酒拿出来起开,看了看,拎着去了阳台,找到角落里懒人沙发,盘腿窝了上去。
酒精的感觉逐渐上来,江彦觉得今天自己醉的有点快,竟然没几口就开始迷糊了。
眼皮越来越沉。
气温好像低了一些,耳边还有人嘀嘀咕咕地一直在说话。
江彦缩了缩身子,想要小憩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
他自己在家,哪来的人说话
江彦心里“咯噔”一声,猛得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漂亮的白色羽毛。
而不远处的客厅里,晚上才见过面的,程以宽的未婚妻正拿着一个蓝色小裙子朝他走了过来。
“宝宝醒啦”王嫣一脸慈爱,“来,试试舅舅给你买的小裙子”
江彦“”
握草
“老余,谭平是不是就揪着我的背景说事”江彦跑的气喘吁吁,“大不了一会儿我就交代好了。这个应该有用。”
“不行。”老余躲开人群,见别人没注意,压低声音道,“你要真报了微博名,以后就别想走了,公司用合同拖也得把你拖死的。彦彦,你适合去大的项目组做设计,做首席,做主美。待在外包公司太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