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雪落,罹幻的声音穿过风声,徐徐的传到我的耳边。
“翎羽,你知道的,我们是杀手世家。曾经的父亲,现在的我,都是王席下的第一杀手,这在国人看来,都是值得羡慕的家族,值得尊崇的地位。我们就像王的心腹一般,不同于任何的军队群臣,我们直接听命于王,不受任何法律条约的束缚。我们为王扫清一切障碍,之前是为卡里,现在是为苏索,殇城之王。”
“卡里是个明君,不似苏索一般残暴,他喜静不喜动,反对征战,向往和平。但是无论卡里也好,苏索也罢,王就是王,王为了统治他的国土臣民,必要清除一些所谓的障碍。而我们家族,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这些与这满院的樱花树,樱花雪又有何关联呢?”我问罹幻道。
“我们,是被诅咒的世家。”
“被诅咒的世家?”
“对,因为杀戮太多,罪孽太重。”
“可是,你们只是为王杀戮,执行的是王的命令,不是吗?”
“没有错。但是翎羽,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帝神选择半神为王,王选择优秀的人类教予术士辅佐他,那些被选中的人,不是誓言要永远效忠于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吗?”
“是的大哥,我记得,你说过。”
“但是誓言终究也只是一个口头的承诺,背叛往往和利益性命同在,有多少人真的愿意为了一个空有的承诺而葬送自己的性命呢?所以,王也不是愚者,他挑选那些人类的时候,在教予他们术士之前,都会先用自己的能力下一个诅咒,对于给与的不同,诅咒的程度也因之不同。对于我们这样的杀手世家,索求的必然很多,而且因为杀戮过多的原因,障气太重,那些死去的灵魂必会沉积冤孽,王在下令取了他们性命的同时,必然也担心有朝一日他们会化成怨灵来找王复仇。所以……”
罹幻看着墙边,他走过去,走到了茯苓的身边,用他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茯苓已经萎缩的树干。
“所以王给与我们的诅咒便是,我们杀手家族,世代将被困在这个宅邸,即使死后亦是如此。身体不能入葬,化成樱花树,继续守护这个原本叫做‘陵地’,现在赐给我们做府宅的地方。我们活着的时候,索取生灵的性命,死后,我们的灵魂将继续压制它们的怨灵,终世征战,不得安宁。”
“陵地?”我重复着罹幻的言语,心里一股悲哀的感觉,再次涌起。
“陵地就是被王杀戮的生灵所埋葬的地方。因王而死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埋在这里。”
“那么诅咒,果然是不能打破的吗?如果没有化成樱花树,如果离开了这片土地,会怎么样呢?”我看着茯苓问道。
“灵魂会堕入极暗地狱,受尽痛苦,永世不得超生。”
“即使是这样,你也选择不在这里生存吗?茯苓。”罹幻怜惜的说道。
我走过去,默默的站在他的身边,没有言语。
“所以你知道吗?翎羽,这满院美丽的樱花树下,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不堪入目的,丑陋无比的东西,而这满院美丽的樱花雪,又究竟是怎样来的。”
“那不是雪,那是泪啊,翎羽。是我们族人的眼泪,因为杀戮的太多,被那些怨灵怨恨着,却因同情他们而留下的眼泪,因为不能冲破诅咒,而世代被困在这里,灵魂不得安宁的眼泪,那满院终年飘洒的樱花雪,是我们族人的灵魂哭泣所留下的泪水。可是谁又能想到,那些唯美的樱花,却都是用那些鲜血滋养浇灌而成的呢?”
罹幻许久没有再说话,樱花雪继续烂漫的飘着,风声呜咽,像是族人哭泣的声音。
“只是,只是茯苓太纯洁了,她即使化成了樱花树,她也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在这肮脏丑陋的地方生存下去。她宁愿选择灵魂堕入地狱,也不愿在这院子里再生存下去,她活着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挣脱命运的枷锁,离开这里。”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见茯苓的时候,她便说过这样的话。
“即使再冷,也想出去,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