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死而无憾(1 / 1)

晴川与汉阳两人在山巅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切,却不知危险将近。

那一日武林盟军部署周详,翌日,作为先锋的武当六子便启程动了身。此时,武当六子正自山崖峭壁攀爬而上,绕过耳目藏到了山巅树影里。六人躲在葱郁之间朝外望,正看到有两团人影并肩相坐,举止缠绵形状亲昵。善治抬手示意身后噤声,身后善信却没看见,几步抢上前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面两人道:“大胆毛贼,你们把我们的武当秘籍藏在哪里了?!”这一句话字字清晰,声音洪亮,恰如平地惊雷,直把众人的脸都炸成了青绿色。

树下二人听见声响,拔剑作出备战姿态。善治也顾不得与善信计较,引着众人朝那二人靠近。走得近了,才看清这两个人是先前便认识的,一个是崆峒掌门的入室弟子晴川,一个是掌门师兄的入室弟子汉阳。

善治看清两人面目,握着满把的冷汗抱拳道:“两位崆峒师兄,我等上山只为取回武当一派失散于此的武林秘籍,还请看在旧时相识的份上不要为难我等。”汉阳并不收回身前长剑,只冷冷答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请回吧!善信,既是旧时相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小个子善时见善治握剑的手上爆出条条青筋,小声问身边的善能:“师兄,这两个人很不好对付吗?”善能皱眉笑道:“你瞧善治那拉不出屎的神情,像是好对付的吗?”听完二人谈话,善渊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跃跃欲试般将剑横在身前。善仁在衣角蹭掉手心汗渍,斟酌着语句,尽力稳住声道:“汉阳,晴川,我们此番之行也是奉师命所为,可否看在……”

“跟他们废话什么!”善信举剑叫嚣着冲上前去:“你们怕他,我可不怕!”汉阳与晴川本是相背侧对众人,善信成竹在胸,看准了时机,运足力气便朝着二人后胸弱处猛攻过去,却不料手上动作早已被人看穿。汉阳与晴川默契十足,各退开一步避开剑锋,剑分左右分别刺向善信的喉颈与心脏,晴川笑道:“武当老儿教出来的徒弟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样的身手也敢出来跟爷较量!”双剑合璧,锐利非常,剑光疾如无数闪电直落成网,逼得善信连连后退,反应不迭。善信只一招便落了下风,他眼前吃亏,心中却不服,直把满口白牙咬得死死的,鼓着眼睛奋力去挡剑势。汉阳见状不由笑道:“嗬,这猴儿好大的力气!”两人并不取他性命,似乎存心玩笑一般,将剑耍得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耍猴一般撵得他上窜下跳。

正当二人玩性正浓时,又有一束剑影加入其中,那剑势来得极快,且准头十足,巧妙地穿梭于那三道剑光之中,虚向汉阳一指,转而一连串刺向晴川的周身几处命脉大穴。汉阳见他招式间亦虚亦实,猝不及防躲避间再回身相护晴川已是不能,细看之下那剑急却不凶,摆明了意在分开他与晴川二人,并不能真的伤人性命,几人相邻过近,若贸然出手,反会置晴川于险境。汉阳了然一笑,从中抽身出来,引着善信避去一边。

这厢晴川连拆七招才将有还架之力,心中暗惊,不由得凝眸朝对面之人瞧去,但见那少年清瘦面白,一对星眸冷如霜雪。此人正是善渊。晴川佯守诈攻,并不着急起势,只变着花样套他的招。善渊剑疾而锐,但究竟年轻,气利却不厚,又好胜心切,失于观察。晴川试了他数十招,见他招式渐有重复,心中已有计较,一个转身反手一剑向他颈后刺去。善渊反应也快,回身直取右心,晴川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招,待他招式用老,先一步收回剑来去刺他的前胸。善渊陡然一惊只得举剑阻挡,却终是慢他一步,被挑断了襟前系衣长带,不过幸好被相冲的剑气一荡,向后退开几分,并没伤到肌肤。

“哼!三碗半,谁要你来帮我!”善信被汉阳耍得团团转,正气恼间又看见善渊挨了这一下,在一旁急得哇哇直喊:“这下好了,竟然被他们得手了,啊啊啊!!!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善信也不管什么拆招防式了,把周身弱处皆暴露人前,不管不顾地举起剑来一通狂劈。汉阳被他唬得一愣,哭笑不得地骂:“这猴孙还真有趣。拼了命也要将对手打败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呆子!”善渊喝骂一声,眸中燃起熊熊大火来。他将外衣扯开扔到一边,拈着剑诀,朝晴川攻去。

“真不教人省心”善信见他二人失了理智,早晚是人剑下之鬼,急向身后众人低吼:“北斗阵!”

武当众人一拥而上,挡去了打在善信与善渊周身的剑光,将二人从中开脱出来,配合着步法,将汉阳与晴川围在其中,摆出了北斗阵。武当乃武学大宗,其阵法更为一绝。汉阳与晴川也变得认真起来。他二人一守一攻或同守同攻,虽仅两人,但配合变化丝毫不逊于武当六人。百招试探混战后,知这阵法必是新成,也渐渐放下心来,互打眼色后,忽拈刺字诀,合二人之力剑光急如箭雨,朝善治接连攻去。

这一招来得蹊跷突然,虽攻势猛烈,但身后却破绽百出,任另五人随便一剑刺过去便必死无疑。看他两人笑意盈盈的模样,并不是鱼死网破的光景啊!身材魁伟的善治想不通晴川何出此招,情急之下又转不了身,只能躲着剑光连连后退。

武当那五人果然看见了他二人身后的破绽,五柄长剑皆朝那一处猛攻。他五人皆争这一瞬,使的具是武当派下灵蛇剑法,此招式剑如蛇行,攻敌最快又准,却不想他五人好胜心切正着了那两人的道!叮当咣当一通响,先是善时与善能的长剑拧在了一起,又是善渊与善信人撞在了一起,末了善仁倒没撞着谁,只不过步子比剑慢了一分,自己绊了自己一跤,剑身一晃弹上了自己的脑壳儿。

武当众人骂娘的骂娘,喊爹的喊爹,这一顿折腾下来,北斗阵已然破了。善仁捶胸顿足,无数骂人的话儿一股脑儿得冲上头来,最后化作一声惊天怒吼:“喔呼哈啊啊!”善时向善能哈哈笑道:“怪不得你总骂师兄‘猩猩’!”善治黝黑的面上透出一丝羞赧的红光,一对招子不断射出目光小刀扫向哈哈大笑的众人。

正是此时,晴川与汉阳联手向善仁攻去,近处善渊善信救护不迭。那厢笑声未歇,这厢长剑已刺入善仁双肋。

汉阳道:“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此时下山他还有救!”善治道:“两位崆峒师兄,难道真如师父所说,你们入了魔道来双仪城当了叛徒!你们可知这双仪城中罪恶滔天,你们如今是在助纣为虐!”晴川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岂不知你们所谓的武林正义表面仁慈其实心思狠毒阴险狡诈?”善治道:“如此,休要怪我们不讲情面!”汉阳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我们必定奉陪到底!”

武当那几人也不等善治发话便重结了北斗阵。北斗阵需六人成阵,他五人此番强结,误打误撞反倒多了些玄妙莫测。晴川二人将将看透的阵法又变得更为晦涩难懂。

小个子善时朝晴川送出一招虚剑,善能立即补上一记实招,善渊善信一快一强左右夹击住两人,善治剑势疾如迅雷厚可排山,剑剑落在实处,皆招呼在了二人身上。那两人也不是好惹的,反手一剑刺中了善时与善能。

双方皆擅速攻,一炷香后,体力耗费不少,身上皆已伤痕累累。武当五人渐渐齐心,谁进谁退都有了几分默契,阵法的威力也渐渐显现出来。汉阳与晴川以二敌五,终是落了下风。

彼时衣袂流转剑影交错,天地间只闻兵刃叠唱,弥漫着重重叠叠的血腥之气。汉阳忽而出声道:“晴川师弟,你可曾后悔过?”

善时个子小行动快,善能剑法严谨进攻犀利,有他二人护在左右,善渊手中长剑更为锋利潇洒,晴川接连变换三招,才奋力抵住了善渊剑招:“何事需悔?”

汉阳向善信破绽攻去,却被善治反身一刺,正中左臂,鲜血直流而下,他忍痛笑道:“若非我,你如今便是堂堂一派掌门,少年成名,何等风光!”

晴川一记穿云飞月击中了善能右膝,却被善渊袭中左腹,衣袍之上殷红一片,亦忍痛笑道:“我要那掌门之位与风光有何用!”

汉阳将善渊袭向晴川的利剑拨开,右臂生生挨了善治一剑,笑骂道:“晴川师弟果真愚不可及。”

晴川满身剑伤,只抵挡剑势已觉吃力,却还是咬牙问道:“汉阳师兄可曾后悔过?若非我,你如今便可逍遥自在,百岁平安。”

善渊与善信同时刺出手中长剑,汉阳以后背去挡善渊刺向晴川的剑,晴川亦以后背去挡善信刺向汉阳的剑。两柄长剑同时贯入二人前胸后背,二人以相拥的姿势双双倒下。汉阳抱着晴川,在他耳边笑道:“百岁平安,不如伴君一日。得与君同生共死,死而无憾!”晴川身上鲜血纵横,却笑得无比灿烂,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汉阳耳边轻轻说道:“生同衾死同穴,晴川亦死而无憾。”

方才还活生生的两个人就这样气息全无魂魄散尽了。武当六子杀了这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快慰之心,相反的,从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压抑的悲伤之感。善治向山下发了信号,善能和善时替善仁包扎了伤口,六人在山巅没由来地一阵空虚悲伤。这是善信和善渊第一次杀人,他们两个看着手中长剑,愣在了山巅。

善仁断了根肋骨,万幸没有性命之忧,看伤口的位置和形状深浅,已经是手下留情。善信异常沉默,忽然道:“师兄,你为什么说这两个人是崆峒叛徒,万一……万一我们错杀了好人呢?”善治看了一眼善信和善渊,又望了一眼山下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行动不缺我们几个,不如再耽搁一会儿,把他们两个埋了吧。”善能点头道:“说得不错。我与他们也算是旧识,他们死得的确可惜。”善时不解道:“我只是听过他们的名字,善治师兄,你与他们可有交情?”

善治沉声道:“瘦一些的这一个叫做晴川,高壮一些的这个叫做汉阳,晴川是崆峒掌门方英的入室弟子,而汉阳则是掌门师兄方武的入室弟子。他们两个武艺精湛,自小便是崆峒的得意门生,晴川更是方英前辈钦点的下一任掌门。可是去年武林大会之前,有人见汉阳在方英的饭菜中下毒,方英前辈吐血高烧卧床三日未曾睁眼,命悬一线,方武前辈亦怒从心起,将崆峒关进囚牢里百般折磨,扬言掌门的病再没有起色,就杀了汉阳,拿他的血和骨头熬汤做药引子。后来万英前辈不治身亡,牢里的汉阳被晴川救走,他两人一时间从崆峒的俊杰沦为派中的叛徒。在之后他们绝迹江湖不见了踪影,没想到竟是躲到了这里。”

善能道:“我倒是听说,最近崆峒派中乱得很,万英前辈的大弟子晴空放言说当日之毒不是汉阳所下,而是万武前辈为了谋取掌门之位从中作梗,现在崆峒分为两派,分别以晴空和万武前辈为首打得不可开交呢。”

善时道:“我瞧他二人并不是功利之人,看来当年下毒之事多有蹊跷。”

善治向善渊善信道:“当年之事真相如何我们无从知晓,只是如今他们为双仪城城主卖命却是不该。今日若不是我们杀了他们,便是他们杀了我们。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敢做敢担,你们无须为此伤怀。”善渊和善信对视一眼,见彼此身上伤痕累累衣衫褴褛,一时之间由杀人的愧疚变成了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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