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快些,磨磨蹭蹭的做什么?”马夫人言道。
丫鬟被推的险些站不稳,勉强稳了脚后马夫人已经越过她走出府邸了。
受了气她也不敢表现在面上,毕竟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在主子面前哪有分毫地位尊严可言,自然也不会有半分脾气。
她加快脚步跟上马夫人的身影,生怕一会再惹她生气。
唯唯诺诺的跟上时,马夫人已经由另一个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
其实她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不过夫人上街总不能太随意,尤其是马夫人这种后母。
马夫人上了车后撩开帘子,伸手朝丫鬟招了招,“东西给我,让你拿着我可不放心,一会给我弄坏了还。”
“是。”丫鬟低声应了一句,而后伸手将怀中抱着的东西双手奉上递给马夫人。
这是一个小包袱,至于里面装了什么,丫鬟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马夫人也不会这么宝贝着不想让旁人多碰了。
主人家有什么事,到底与她无关,她也无心探究,只垂首跟着马车向目的地去。
马车内,马夫人却随手将包袱扔到了一旁,随意的态度与她刚才紧着的样子并不相符,可见,这东西虽然重要,但绝非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额也不会沦落到被随手扔在一边的下场。
她摇了摇团扇,面上噙着一抹坏笑,一双细细长长的眼里也满是算计。
今儿她要去的正是亲家冯家,她寻了个法子,要好好治治那个丫头。
马夫人心下想什么,盘算着什么,被她惦记着的冯若兰并不知晓。
马夫人赶来府上时,冯若兰正在自己的闺房里做女红。
平日里她是不愿意做这些的,不过今日冯夫人非得让她做,说什么磨练性情,自然,冯若兰知道她只是想刁难于她而已。
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冯若兰便没有与她较劲,顺着她的意思回房做女红了。
只是心思难免不在女红上,她心里想着,成大事者要能屈能伸,这点小事打算什么呢。
她皱了皱眉,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走神,手里的针戳到了指尖上,一颗血珠子在洁白的指腹上悬着,她用帕子擦了擦。
被这么一扎,她彻底没了闲心作女红,放下手里的东西,她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走到窗边,她瞧了会窗外的景色,漫无目的的神游着。
想要出去是不可能的,冯夫人的人可都盯着她呢,她只能在房里发呆消磨时间了。
沉默了许久,她觉得有些困乏,正要转身回到床榻上去小眠一会,忽然看见回廊那边快步走来一个仆人。
她挑挑眉,有些意外,她这儿常是一整天都见不着一个人,怎的有人过来?
很快她的疑惑就解开了,只见那仆人匆匆走来,到了冯若兰闺房门口。
她这下真是意外了,她爹那么反感她和仆人接触,怎么现在有人过来?
“什么事?”在仆人要伸手扣门之前,冯若兰先开口唤住了他。
仆人闻声看来,在触到冯若兰的目光时立马垂下了头,回应道,“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屋一趟。”
冯若兰一愣,问道,“老爷可说了有什么事?”
仆人摇了摇头,也不多说,只是口中催促道,“小姐快些吧,老爷正等着呢。”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冯老爷竟然要见她,他平时不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吗?
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见她不可了,还极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是你冯若兰多想,只是素来如此,他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虽然对一会要发生什么有些担忧,冯若兰还是很快踏出了门,再怎么说,这也是个放风的机会,就算过去了听冯老爷责骂几句,当做耳旁风听就行了。
很快,冯若兰就和仆人到了前屋。
她一眼瞧见前屋里坐着的人时,又是一愣。
之间马夫人一身宝蓝的对襟裙,坐在椅上,手里捧着个茶盏与冯老爷相谈甚欢,她发鬓间插着一只金簪子,谈笑间熠熠生辉,却有些过于招摇。
而她上座就是冯老爷和冯夫人,两人穿的寻常,可见马夫人是没打招呼就直接过来的,否则他们肯定也得收拾一番做足面子。
在冯若兰观察马夫人的时候,马夫人也发现了她,她笑看向冯若兰,“若兰来了,依旧是一个标志人儿呢。”
冯若兰对她没什么好感,只是笑笑,“马夫人谬赞了。”
上座的冯老爷冷哼一声,“你用不着恭维她,她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有数。”
天下没有谁家父母这样在外人面前埋汰孩子的,不过冯若兰等人都已经习惯了,一开始冯若兰还会因此难过或者尴尬,如今听到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只当冯老爷是浮云了。
“亲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若兰自然是个标志的人儿,想当年,她娘亲可也是咱们这儿出了名的美人呢……”说着说着,马夫人声音低了下去,只因在场的冯家人听了这话后面上都不大好看。
虽说两家是亲家,也不代表着彻底是一家人了,什么话不该说马夫人还是知道的。
她见状摇摇扇子笑道,“你看我这嘴,怎么没个把门的,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实在对不住呢。”
冯夫人尴尬一笑,“无妨,也都那么多日子过去了,提起也没什么的。”
“那便好,若兰,来坐。”她冲站在一旁的冯若兰招招手。
虽然是在旁人家,但她熟络的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她天生性格如此,冯若兰瞧了一眼冯老爷二人,见他们没有异议,这才落座。
毕竟她在府里有多不着喜欢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待冯若兰坐下后,马夫人拿过旁边茶桌上放着的小包袱,正是她刚才从府里带来的东西。
拆开包裹的布,便露出里面的一个木盒。
木盒呈暗红色,其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她拿起那个盒子,成功的吸引了冯家人的目光。
注意到三人目光的马夫人得意的笑了笑,而后伸手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冯若兰是离马夫人最近的,也是头一个看到马夫人手中的盒子装了什么东西的,她看到盒子的东西的瞬间愣住了。
只见盒子里装着一本书,她一看就很熟悉,因为娘亲生前就有这样一本书。
这玉佩本应该和娘亲一起入土为安了,怎么会在马夫人手里出现?
她震惊的神色引起了冯老爷的注意,他皱起眉问道,“看到了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嫌丢人?”
没等冯若兰回应,就见马夫人拿起那块玉佩答道,“这本事两位可见过?”
她离的不算远,冯老爷二人倒也看的清楚,冯夫人见了是一脸疑惑,而冯老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本书,瞧上去是有些眼熟。”他吸了一口气,抬手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在哪里见过。
听到他这么说,冯若兰心中升起一阵愤懑,这本书是娘亲生前的信物,冯老爷和她同床共枕多年,怎么就连这块书本都认不清楚?
可见,他对娘亲从来只是逢场作戏……
想到这儿,冯若兰捏紧了拳,却没有开口为娘亲打抱不平。
毕竟她现在在家里的处境堪忧,少说两句也少惹点祸端。
这时,马夫人将这本书交给站在旁边伺候的仆人,“给亲家拿去。”
仆人双手接过,而后小心翼翼的拿到冯老爷面前。
冯老爷伸手接过,端详起这块玉佩来。
“亲家,这书本你应该熟悉的很,仔细想想到底在哪见过?”马夫人见状又问。
冯老爷将一块小小的玉佩反复看了几遍,面上依旧是一副想不起来的苦恼模样。
最终他放弃了思考,问马夫人道,“这我实在想不起来,不知这书本到底什么来历?”
冯若兰几乎要冷笑出声了,不过她还是忍住嘲讽。
马夫人听闻轻笑,并未直接回答冯老爷的话,而是将话头引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冯若兰,“若兰,那你呢,这书本你认识吧?”
“她认识?”冯老爷有些怀疑。
马夫人点点头,“这正是我为什么叫若兰过来,这书本的主人和若兰也有关系呢。”
冯若兰看都看一眼,看来马夫人早就知道了这书本她娘亲也有,她肯定在琢磨着什么阴谋。
听到马夫人的话,冯老爷看向冯若兰,“这书本是谁的?”
他无知的话似乎成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冯若兰闻言抬眸,眼中的讥讽难以掩盖,“爹,你真的不知道吗?”
“快说,别和我卖关子。”冯老爷拉长了脸,语气是面对马夫人时完全不一样的冷硬无情。
冯若兰也不在乎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反正她对这个爹爹早就失望,对这个家也没什么留恋,自然也不会为此难过。
“爹爹,你怕是错的彻底吧。”冯若兰言道,有时候,一些记忆往往只需要一两句话就能记起,她这句话瞬间拉开了冯老爷记忆的大门。
他忘了或许太过无情,可是这也轮不着冯若兰对他指手画脚。
冯老爷面色黑如锅底,他伸手指着冯若兰,怒斥,“你给我闭嘴!怎么和我说话的,轮得着你这样说话吗?!”
动不动就被冯老爷斥责,冯若兰压根无所谓,她只是为了娘亲抱不平,为了娘亲觉得不值得。
她站起身来,一双眼倔强的回瞪过去,“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娘将一生托付于你,而你从来都不是看重我娘的人,而是把她当做一个玩物而已,你这样真让我不齿!”
倔强起来,冯若兰不怕任何人。
平时她可以忍气吞声,可是面对娘亲的事,她不能如此。
冯若兰的话就是**裸的在打冯老爷的脸,尤其是在马夫人面前,冯老爷更是不能忍受。
他拍案而起,大喝道,“你真是胆子肥了,目无尊卑,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事家规了是吧?!”
说着他就怒道,“来人,上家规!”
立马门外就有人应声,过了会几个人端着板凳和长棍就进了门。
“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冯老爷怒冲冲的就要去拿长棍。
冯若兰心里有点怕痛,但是她没有示弱的意思,攥着拳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面目可憎的冯老爷。
眼见着一场好戏就要在眼前上演,马夫人却起身拦住了冯老爷,“诶,这是做什么,若兰可是个姑娘,哪里受得起这种刑,她也就是年纪小不懂事,亲家可消消气。”
“她年纪小?她可不小了,胆子大着呢!”冯老爷说着就又要前行。
马夫人拉住了他,劝道,“别这样,咱们还是说说玉佩的事吧,再说了,我可好不容易来一趟,见不得这些血腥的。”
马夫人是客,她说的话让冯老爷消了些火,可内心依旧是愤怒难平。
他狠狠的瞪了冯若兰一眼,“之后再找你算账。”
说完,他后负手走回上座,落座之后他大喝一口茶,压了压火气,这才看向马夫人,“这玉佩本是故人的东西,怎会在你那里?”
这也是冯若兰关心的问题,闻言她和冯老爷两人一样看向马夫人,等待着她的解释。
之间马夫人眸子转了转,而后笑道,“说来奇怪,这或许并非那故人的物件,只不过我之前在她身上见到过,所以见了这玉佩后想起,这才问原主要来给你们看看,是不是故人的东西被什么小贼给盗了这才流传出去。”
“这不可能。”冯老爷摇摇头,“书本是别人赠送给夫人的,可错之有。”
闻言,马夫人了然一笑,“原来如此,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冯老爷问。
“那就是,一块在故人手里,另一块就在之前我遇到的那人手中,这可真是巧合,这也能让我撞上。”马夫人以扇子掩面,咯咯笑起来,好像真的为了这巧合而高兴一样。
冯老爷听闻皱了皱眉头,“所以你是从谁手中得到这书本的?”
“书本是一位当时夫人的好友赠送的,那位好友还惨死在了牢狱之中,虽然那位好友惨死在牢狱之中,但是听闻别人传言,夫人的腹中还有个小儿郎,还未出世就流产的。”一位好友言道。
马夫人笑弯了眼,“是呢,没记错的话,十来年前若兰这丫头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人曾经算命过,克死母亲,克死父亲,生活凄惨,所以我记得算清楚。”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难道这人又死而复生了吗,老爷啊,这是天大的冤孽啊?”
“冯若兰这命本来就不好啊,当年是冯夫人强行要求留下来的。”马夫人言道
她们两人交流之时,冯老爷却沉默了下来,他的脸色阴沉不定,直到马夫人离开后都没有好转。
冯若兰不知道冯老爷想到了什么,也并不想知道。
在马夫人走的时候她也跟着离开,她可不想留在这里,万一冯老爷想起了刚才为执行的家法可就糟糕了。
冯夫人也有事离开,前屋里就只剩下冯老爷一人。
冯老爷想起了自己的以前的事情了,想当初听了自己夫人的言语,强行留下来冯若兰,把这女子当成男孩子养,要让冯若兰识字读书,成为国家的栋梁的,她的性子野,我也理解了,虽然那她的出生之后,家中也是起起落落的,我的仕途走的并不是如此的顺畅,我自己的好友也劝过我好几次,我都没有答应,直到又一次府中有位的丫鬟看到了她在作蛊,就禀告了我,想不到她竟然会做出如此的事情,这让自己的脸面何存呢,自己的仕途也要迅速的完蛋。
要不是我暗中下药,她也是不会有所察觉的,我要让她慢慢的病死了,死后也不发丧,无人知道她还活着不活着,这一切都是对我特别有利的,我要看着她慢慢的死去。
冯老爷的在心中也想了许久,心里愈发的低沉了,想不到马夫人技不如人,真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冯老爷言语道:“我家小女是做的不对,我的家事也用不着你一轮,管管你家夫君的裤裆吧。”
马夫人愤怒了起来了,也不好反驳,目光好似毒蛇一般。
这边冯老爷神色淡定,那边马夫人已经坐马车回了府邸。
马老爷此时已经回了府,见马夫人回来自是笑脸相迎,他出言问道,“今日怎样,可有什么趣闻?”
一旁坐着的孩子也一脸好奇的看着马夫人,等待着她的回答。
“去了冯家一趟,说了些事。”马夫人笑笑,将之前在冯家发生的事转述了一遍。
马老爷自然是又就书本的问题和马夫人讨论一番,最终两人也没说出什么结果来。
马夫人并不在意能不能讨论出结果,她今天挑拨冯老爷和冯若兰之间关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抬手给马老爷夹了一筷子菜,她用笑和温声软语掩盖了所有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