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云走后不久,萧成安就到了。
严德喜扯着老嗓子,做足气势吼了一句:“皇上驾到——”
之后百官跪地拜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成安走上上座坐好之后,才虚抬右手,道:“众爱卿平身。”
众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唯独白清云的位置空着。
白弱水抬头瞟了一眼上座,萧成安怀里搂着一个露肩的鹅黄衣衫美人。
萧成安看向站在身后的严德喜问道:“朕记得没错的话,那个位置应该是白清云的吧?”
严德喜脸上有些犹豫,但是碍于问他话的是皇帝,就回答了一声“是”。
萧成安双眼微眯,眼中全是不快。
“严德喜,去将白清云给朕‘请’进宫来,朕还有好东西没给他看呢。”
“是,奴才遵命。”
说完,严德喜就要退出去。
白弱水立马察觉出萧成安有意针对她家老头子,心里就有些急了。
“严公公,等等。”萧焰突然站起来,看了一眼严德喜,又转身向着萧成安看去,行了一个礼。
“父皇,王妃身体不适,白将军伤心过度,儿臣这才劝白将军回去了。”
“临走之前,还千叮呤万嘱咐,让儿臣一定要将他对父皇的生辰祝福带给父皇。”
说完,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城夙嘀咕了几句。
然后城夙就离开了勤政殿。
“父皇,白将军有东西送给父皇,特地让儿臣转交。”
话音刚落,城夙就抱着一个木匣子到了殿上。
双手将东西呈了上去,严德喜将木匣子接过来,打开盖子,呈到老皇帝面前。
“父皇,此乃蓬莱岛上的天山玉石,制成玉佩等物随身佩戴,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蓬莱岛难进难出,白将军找来此玉石也是费心了。”
蓬莱岛?天山玉石?
白弱水抬头看了看那个木匣子里的东西,不知是人为还是什么原因,石头呈现出一片祥云的模样,上面泛着点点的绿色寒光。
果然是蓬莱岛上的玉石。
而且,她记得这块玉石是当初叶景凉带出来的。
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太子拿出自己准备的贺礼来帮白清云圆场子。
但是,太子又是怎样得到这块玉石的呢?
白弱水对这一点有些疑惑,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
“皇上,这块玉石看着就很吉利,看颜色也是上等玉石。”
这是,一个轻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众人看向声音的发出者,后者正被老皇帝揽在怀里。
“既然爱妃这么喜欢这块玉石,那朕就将它送到爱妃的祁连宫如何?”
“多谢皇上赏赐。”
从白弱水的方向看去,只有一个背影,白弱水皱了皱眉,不过,这说话的语气好熟悉。
像是……她的母亲一样!
对了,她那已经去世很久的母亲说话也是这种语气,从来不说一句重话。
她的母亲已经去世很久很久了。
但是,萧成安怀里抱着的这个人,又是谁?
白弱水看了一眼萧焰,发现后者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萧成安宠妃的背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萧煜起身按照程序贺寿之后就坐了下来。
有人用手拐子捅了一下白弱水。
白弱水转头看去,是齐玠。
齐玠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过会把握好机会。”
白弱水刚点了点头,齐玠就站了起来。
“微臣恭祝吾皇寿比南山。”
说时,白弱水起身走过去,将齐玠准备好的贺礼呈了上去。
严德喜接过去之后,白弱水微微抬头看向上座。
双眼蓦地睁大,这个人……
传言都说这个人和她的姨母神似,但是现在看来,为何她觉得这个人更像是她的母亲?
白弱水收回视线,对萧成安行了一个礼:“恭祝吾皇仁德无疆。”
这句祝词刚说出来,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仁德无疆?
“这小子说仁德无疆,我没听错吧?”
“对,对,就是仁德无疆。”
“这小子是吓得祝词也蹦不出来一个了吧。”
“估计是。”
“看他那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就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真是够草包的。”
“状元郎带这小子来,这小子不会是状元郎养的男宠吧?长得还真俊。”
这个声音,是沈疏离的。
“沈大人,你不会是又起了什么心思了吧?”
……
男宠……白弱水嘴角暗自一抽,这位大人想象力真是丰富,要是真要论男宠,谁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你是?”
“草民是千意楼新任主子,今日特地进宫来为皇上贺寿。”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
“千意楼?不就是……”
“那个神秘的新任尊主?”
“原来真是个男人啊,还长得这么俊。”
又是沈疏离的声音。
“沈大人,你该不是真的……”
“王大人说笑了,人家都名草有主了,我怎么能去插上一脚呢。”
……
白弱水给了沈疏离一个白眼。
上座的萧成安打量了白弱水半晌,才道:“千意楼真是有心了。”
这时,坐在旁边一语不发的萧煜突然开口了:“千意楼尊主既然来为皇上贺寿,怎么能说错贺词,还没有准备贺礼呢?”
白弱水没有转过去看他,虽然带了面具,但还是怕被认出来。
直接面向老皇帝。
萧成安也用一副很想知道的表情看向她。
白弱水镇定自若,道:“草民并没有说错贺词,仁德无疆不仅仅是草民对皇上的祝愿,也是天下黎明百姓对皇上的希冀。”
“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们,还需要昼夜劳作才能勉强养活那一大家子。”
“大胆!本公主父皇的大燕如今繁盛昌平,哪里由得你一个江湖人士此般议论!”
老皇帝还没有开口,倒是从殿外跑进来一个身着水红色广袖舞裙的女子。
“公主来了。”
“啧,这下这什么尊主有得受了。”
“昌平公主有那么厉害?”
沈疏离悄声问道,听到的众人看了一眼他,一致点头,默默不语,作围观状。
白弱水依旧淡定:“公主从小养在深宫,当然不知民间疾苦,若是公主和草民出去一二日,便能有所体会了。”
萧成安看了一眼萧如蓿,没有理会他这个唯一的女儿。
这样白弱水有些惊讶,难道这宫墙之中的亲情就淡泊到这个地步?
“请继续。”
老皇帝居然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是。”白弱水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咱们不说远的,就说近的,那城郊凤鸣山山贼屡出,却长时间无人治理。”
“路过的百姓被抢劫的财物数不胜数,之后齐大人才将山贼捉拿归案。”
“再说梁州的涝灾,朝廷拨款下来层层剥削之后,真正到老百姓手中的甚少。”
“避难所连一间避寒的屋子都搭不起,老人被遗弃在外,而那个时候,皇上您美人在怀,好不快活!”
“皇上,您还觉得您不需要这仁德无疆吗?”
众大臣一个看着一个,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皇上,草民句句属实,即使是杀了臣也改变不了天下尚未真正繁盛昌平的事实。”
“好,好得很!来人,此人出言不逊,藐视皇威,给朕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扔出宫去。”
殿外立马就有侍卫上前来,萧煜不急不慢地起身,行了一个礼。
“皇上,其实臣觉得,这位千意楼尊主说得无不是道理,天下是明君的天下。”
“若是皇上今日伤了敢于直谏之人,那日后谁还敢为皇上指出这些劣根?”
“唐太宗就是因为善于纳取谏言,才有了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
“臣请求皇上撤销对千意楼尊主的责罚,改为赏赐。”
“肃王,你!”
“皇上,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附议。”
……
白弱水听着这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附议”二字,顿时感到了萧煜在朝堂上的拥护团队真是庞大。
果然是占据了大半人心的人呐,一段话就引来这么多大臣附议。
“你们这群人,这是要反了不成!”
“父皇请息怒。”原本打算看好戏的萧焰突然站了起来。
“父皇,儿臣也觉得父皇不应太过宠幸一个妃子,而不去关注民生。”
唔,这句话真是别扭,萧焰这样说就是将老皇帝没有关心百姓的责任,全推到那西域美人身上了。
这样倒给了老皇帝台阶下。
老皇帝瞪了一眼白弱水,恋恋不舍地放开怀里的美人,示意她坐到旁边。
“朕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方才听了各位的谏言,朕深觉不配做一个君主,从今天开始,朕定会多察民情,做一代明君。”
“千意楼尊主劝谏有功,特封正四品左佥都御史,此锦缎十匹,白银千两。”
白银……千两,好大的诱,惑。
“叶尊主,还不快谢主隆恩?”
萧煜提醒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可是她没想过要进入这个鱼龙混杂的官场啊,她是接呢还是接呢?
还没等她思考完毕,一个东西就打到了她的小腿上,瞬间,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刚好磕了一个头。
“皇上,叶尊主这是感动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感动个毛,她现在“感动”得想哭。
得嘞,现在她也不用考虑了。
不就是做官吗,不就是个品阶不高但是政治地位挺高的言官而已吗?
这有什么难的!
不就是说话话,得罪得罪人,再和老皇帝斗斗嘴,犯犯浑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