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要小看我,法科生必读书目。”虽然英文确实难懂了些,但总不能没开始就放弃吧。
陈明然是标准的理科生,只是从中学历史中学过这个名字,对于这种抽象的理论书,他向来是敬而远之。但他也绝不相信她会真的兴致盎然,不信就走着瞧。
果然,半个小时后,某人开始打瞌睡,然后眼光开始往外看,又低下头看了几页,左挠右挠,突然走了。
陈明然一动不动,一会儿就看见某人手里拿着本书回来了,盖了那本满是小小的英文字的书,偷眼一瞧,是方块的中文字。
这回没打瞌睡,也没有眼光乱转,没动,也没有像身上长了虱子。
看的什么呢?
“呜——呜——呜”,电话响了。苏亦好出去接电话,陈明然赶快看了眼,汪荣祖,《诗情史意》。还真是有水平,这种书她也能一动不动的看,他陈明然是看不下去的。
回来了。两个人又看了会儿,陈明然拐拐她,“要吃饭了吧?”苏亦好看的正兴头上,“等会儿吧。”
一等等到下午二三点,陈明然饿的实在受不了,早饭就没吃,饿死了。他合上书,“走吧。”苏亦好看他脸上写着饿,无可奈何的收了书,跟他走了出来。
上了车,“让你吃早饭你不吃!”
“还不是你催的?”
“都是你睡懒觉,要是再晚一会儿,你要几点?到这儿就要十一点啦!”
“又不是上班,那么积极干嘛?”
苏亦好气鼓鼓的,“早知不搭你车了。懒!”
陈明然毫不逊色的回过去,“我是懒,可是有人打着来学英语的幌子,好像看的跟英语也没什么关系?”
苏亦好不好意思起来,讷讷的说,“我也是看了会儿的。”一会儿又感叹起来,“看看那些历史的东西,真是觉得人太渺小了。从古到今,人如同恒河沙数,我们总是说是非清白历史自有定论,可是,能写进历史的有几人?其他人,黑的兀自黑了,白的兀自白了,当时几人能知?后世更别提了。”
“怎么来这么大的感叹?”
“王振你知道吗?”
“王震?三五九旅的那个?”陈明然手握方向盘,两眼不断扫向路的两边。
“不是,明朝那个,是个太监。就是他把握朝政,操纵明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导致土木堡之变。”
“唔。”哪里有吃的?
“英宗被擒,蒙古人要挟明朝,后来明朝的大臣们立了英宗的弟弟做皇帝,就是景帝,以免被挟制……”
“你吃什么?”
“随便。蒙古人一看要挟不成功,便打着送英宗回来的旗号准备袭击明朝。大臣于谦力排众议主战,救回了英宗,但一朝难容二帝,景帝不退位……”
“还吃Friday?”
“不吃,难吃。政治斗争就这样起来了。英宗被扶,景帝被废,英宗一上台便把陷他于敌人之手的王振恢复了名誉还刻成小像带在身边,倒是安排主战的于谦被陷害,全家抄斩……”
“吃个呷哺呷哺吧,快,也省事,晚上回家再吃。”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陈明然一脸无奈的表情,“都死了几百年了,有什么好说的?你又罗哩罗嗦,直接说你想干什么不就完了?”
“你!没知识没文化!”
“我怎么没知识没文化了?若是我跟你讲十六进制的算法,你乐意听?”
“历史又不是专业,人了解点历史有什么不好?真是头脑简单,一根线,对牛弹琴!”
“你喜欢历史,我不能喜欢点别的?”
“喜欢玩那些破游戏?没文化。”
“好,我没文化,你有文化,有文化的人还用再去补英语?”话一说出来,陈明然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苏亦好怎么都不再开口,早知道是这样。夫妻之间果然还是要婚前先了解,情趣、吃饭的口味、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苏亦好的心里头一次有了茫然和失落。是不是,越来越熟了,所以才会有更高的要求呢?有一件是肯定的,如果要选男朋友,她不会选陈明然。
可婚都结了,似乎,也真的没有可选的了。苏亦好头觉得有些灰心丧气,结婚是这样子的?
公司里新来了个实习生,C大研二,女生,顾部长安排在苏亦好旁边,让她看着点。苏亦好虽然点头,却并没有当真,又不是给我干活,实习生嘛,做完走人,也没什么表现不表现,人家将来也不在这儿。
女孩儿叫俞圆圆,自我介绍的时候,差点就没让苏亦好倒了牙。“姐姐,我叫俞圆圆。”据说是北方人,可这声音嗲嗲的像林志玲。苏亦好一边装订档案材料一边不在意的问,“哦,哪个于啊?”“就是最漂亮的那个俞。”苏亦好以为她说的是美人鱼的“鱼”,惊讶的停了手中的活儿,“还有姓那个鱼的?”“对啊,少吧?”“少,确实是少,我还真没见过。媛是女字旁的那个?”“才不叫那么土的,是圆满的圆。”女孩儿露着整齐的四颗牙,双目一弯,标准的笑容,这么熟练?苏亦好低头微笑不语。等她见那个女孩子在文件上的签字,原来最美丽的“鱼”是这个字啊,可为什么是最美的呢?看来自信心很足嘛。
过两天,俞圆圆趁着午间,“姐姐,我平日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没有啊。”同学录上,与“四大恶人”中的屠娇娇相媲美的刘娇娇正在上传她去平遥玩时的照片,大家一致要求将“家属”的大头照贴上来,以便通缉。
“那是不是说话时手势太多?”
苏亦好心里有些不耐烦,“没有,挺好的。”我哪有时间观察你那些?
俞圆圆似乎得到了鼓励,“我在法国兴业银行实习的时候,他们总是说我有恰到好处的优雅”。
“哦,是挺好的。”每天上班都要化着精致的妆,不像苏亦好,素面朝天的来,灰头土脸的走。
“你不知道啊,那些兴业银行的男士们可注重外表了,那头发弄的,特别有型。每次和他们一起坐电梯,我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土头土脑的。唉。”似是满意、又似是惆怅的叹口气。苏亦好心想,德国人和法国人这么不同?想当年她同学在德意志银行打短工,可从来没见过她化过妆。
“可是,我还是喜欢中资企业。我是本科毕业时进去实习的,当时他们特别想让我留下来,年薪倒不多,也就十万出头吧,可那时候反法情绪正特别高涨,我一想,我又不是没有饭吃,就让我拒了。”声音柔媚,却说的似壮士断腕。
“是吗?你可够爱国的。”法国兴业报出巨亏,还能给一个本科生开这么高的工资?果然比荷兰银行、华侨银行的都高,似乎自己的师弟在那儿的时候没有那么高?
“姐姐,你是哪儿毕业的?”
“F大。”
“F大呀,那你不是有很多同学在银行界?”小姑娘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惊讶,或者,土头土脑的苏亦好颠覆了她所认为的F大的形象。在金融界,F大的名气比C大大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一般吧。”苏亦好不想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匆匆的打开上午没写完的报告,装作冥思苦想,俞圆圆还算知趣,站了一会儿,走了。
见她走了,田蓓凑过来小声说,“小苏,瞧她那样儿,交际花似的,我就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