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神色一变,沉声道:“道长,为什么萧延宗杀不得?”迦陵道人道:“太后,中原武林流传着一首关于‘碧玉七星刀’的诗,不知太后可否听说?”萧太后微微一怔,摇头道:“一首什么诗?”迦陵道人缓缓道:“碧玉舞九衣,凌峰欲天齐,七星耀连城,绝世而独立。”萧太后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是琢磨了着,不解问道:“这首诗指的是什么意思?”迦陵道人道:“这首诗说的是南朝武林盛传的一把绝世宝刀‘碧玉七星刀’,至于诗中是什么意思,有人说刀中藏有绝世宝藏,也有人说刀中藏有绝世武功,但猜测终归是猜测,却根本无人能解,故此唯一的答案也只有‘碧玉七星刀’可寻。”萧太后转而问群臣道:“众爱卿,可曾听说过这‘碧玉七星刀’没有?”众臣都茫然的摇了摇头,纷纷说道:“没有听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群臣之中,有不少人连汉话都不懂,只怕就是有人拿着喇叭喊,他们也未必会明白。韩德让微一思索,道:“这首诗我倒是略有听闻,有时我府中来有客人,偶尔从他们言谈之中听到他们说起,只知道中原武林的确流传有一把‘碧玉七星刀’,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他是契丹汉臣,又多主理契丹与汉家事务,故而与汉人打交道的机会极多,他能听说自然也就不足为怪。
圣宗皇帝耶律隆绪对宝刀玉器颇有兴趣,连忙问道:“道长,这‘碧玉七星刀’难道与萧延宗还大有关系吗?”
迦陵道人心想:“原来萧延宗去青城‘卖刀大会’之事,他们还不知道,看来萧延宗对这件事是隐瞒着没有说出来,不过这样倒也好。”想着微微一笑,说道:“皇上猜得不错。萧延宗不但与这‘碧玉七星刀’大有关系,而且这把刀其实就是在他手中保存着。”
萧太后和耶律隆绪等无不神色一变,宝刀既然涉及到价值连城,自然也就引起了其他大臣的兴趣,这时大家一听这大财富竟然藏在萧延宗手里,顿时都吃了一惊,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他拥藏着这笔财富,其用心险恶可想而知了。
韩德让显然也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他自觉与萧楚衣有一定的交情,但若要是危及到情人萧太后的安危和利益,无论是谁自然是绝不允许的,便沉声问道:“道长此话怎讲?”迦陵道人故意神调逶迤的道:“怎么,他还没有向你们交代吗?”韩德让道:“交代什么?”迦陵道人道:“前时他去过南朝,去干些什么,难道你们没有调查?”韩德让道:“我们已着北枢密院查过,他前时去南朝是勾结宋官,企图谋反我大辽,这些都是证据确凿。怎么,道长之意,这中间还别有隐情?”迦陵道人点点头,道:“正是,那萧延宗前去南朝,真正的目的就是夺取宝刀。宝刀价值连城,要想成就大业,就需要无数银钱来充作军费。所以只有这把无价宝刀,才能让他有足够的财富来完成他所谓的大业!”他这话的意思,无疑就证实了众人的猜想,顿时都暗吸一口冷气,无不惶然色变,心想:“原来萧家果然有心谋反。”他们却哪里知道萧延宗不但没有夺得宝刀,反而还出大银两帮助别人竞取。
萧鲁南见这不大令人喜欢的迦陵道人说出来的话那是何等讨人喜欢,可谓句句对萧家不利,不禁满心大喜,誓有如知音不遇,相见恨晚,连声道:“好可恨的奸贼,如不是道长揭发,还真不知道这萧楚衣父子背后竟然隐藏有如此重要的事情,实是罪无可赦啊!”乙室部大王勃力乞奴怒道:“太后,这萧楚衣父子不但居其位不谋其职,反而还如此狼子野心,企图颠覆我大辽国,其心行罪恶,真是日月昭昭。如今证据确凿,天意使然,臣恳请太后施以国法,将萧楚衣父子斩立决。”他话中“日月昭昭”“天意使然”八字可谓字字狠毒,正贴合萧太后的“天意”一说。而且乙室部本是契丹核心集团的两大部落之一,其地位等同北南两院,所以勃力乞奴说的话分量轻重一杆便可显见,立时得到其他部分大臣的极力赞同。
萧太后对于萧楚衣叛国一事心中本来就十分恼怒,只是碍于一些大臣为他求情,才以“天意”断他生死,如今天意既然顺向自己,而且现在又被萧延宗的义兄下毒险些丧命,自然更是气上加气。现下眼见一众大臣都极力赞同处斩萧楚衣父子,她自然更是铁定了决心。杀罚儆尤,有时候只有狠狠的杀,狠狠的罚,才会让异己者臣服,这是她怀柔政策的手段之一。
韩德让这时却有些疑心起来,这迦陵道人说他来自敦煌,虽是我大辽臣属之地,但他居心如何却不可知,太后许他高官厚禄他也不要,难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念头也只在他脑海中闪得一闪,不容多想,忽听北院大王耶律古显上前说道:“太后,宝刀是谓天物,今既在我大辽出现,当非主上所有。臣以为,在斩杀萧延宗之前,应当将这宝刀收缴,以示天威。”萧太后虽不艳羡宝刀,但经耶律古显一说,不觉心头臆动:“这宝刀若是真这麽丢了,倒真是暴殄天物了。”大将军萧春又道:“太后,北院大王所言极是。天下宝物,非太后莫属。如今这‘碧玉七星宝刀’降临大辽,也许正是天上七星耀映,预示着我大辽从此开疆拓土,一统中原之时!”
萧太后听了,满心欢喜,征服南朝那一向是她的心愿,一统中原,如何不教她心驰神往?她这时又想起当年金沙滩一战,号称杨无敌的大宋名将杨业有一把被宋真宗骄傲的冠誉为“定宋刀”的宝刀,如今这把“定宋刀”已落入她手中,似乎大宋无以定宋,是否意味着从此她可以跃马中原?她想着心潮激越,但面上神色不露,也不作何表态,便问韩德让道:“韩大人,你觉得如何?”韩德让道:“既是绝世宝刀,若从此长埋地下,未免成为一大撼事!”耶律隆绪大喜,道:“不错,这宝刀朕倒要看看是藏了什么秘密?不过,母后,若萧延宗能献出宝刀,也算是奇功一件,可否免他一死?”他素来爱慕萧瑶美貌,只是因为萧楚衣萧家与皇族萧家非出一系,算是外姓,不合“门位”,便只能将这份爱慕暗绕于心,却不能向太后提及。这时爱屋及乌,便有心替萧延宗开脱。
萧太后微一凝铸,萧鲁南连忙道:“皇上三思,一个死囚,所有物事皆充国库。他对宝刀一事秘而不传,那是隐瞒,便是欺君之罪,更是罪上加罪。”耶律隆绪虽有心为萧延宗开脱,但萧鲁南话中之意却也不无道理,再者天意已定,萧延宗之死也是难以改变,他便也不好再说。
萧太后如何不知道圣宗心意,怕他心有怨嫌,连忙笑道:“皇上宅心仁厚,将来必能仁德天下,真可谓大辽之福祉啊。”萧鲁南何等精明,自知刚才让皇上难堪了,所幸太后铺了台阶,马上见风就水,拜伏扬声道:“皇上英明!太后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岁万万岁!”其他大臣也跟着跪倒,叩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岁万万岁!”
萧太后甚为满意,待群臣叩拜完毕,又说道:“对于处斩萧楚衣一事,容后再作商讨。”又对萧鲁南道:“萧卿家,这‘碧玉七星刀’便责成你去一手督办,你觉得如何?”萧鲁南大喜,道:“臣尊旨!”心中暗想:“萧楚衣,今教你父子落于我手里,也好让你知道,我萧鲁南绝不输于你。”他正暗暗窃喜,忽然只听韩德让说道:“太后,要取得‘碧玉七星刀’,只怕萧大人难以胜任。”萧鲁南面色一变,瞪着韩德让,都想咬牙切齿了,想着他是萧太后的老情人,也只得忍着细声细气的道:“韩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未必是看不起我萧鲁南吗?”韩德让神情自然,微微一笑,道:“不是不是,萧大人千万别多心。我只是认为要想萧延宗交出‘碧玉七星刀’,只怕有些难度,不知大人能用什么方法?”
萧鲁南嗤嗤冷笑,道:“待罪死囚,大刑侍候,往死里整,还怕他不交出宝刀吗?”韩德让摇头叹道:“你可能不了解萧延宗,但我知道。以萧延宗的性格,你越是用强,他便越是不交。到时我只怕你大刑之下,也未必能拿得宝刀。”萧鲁南脸上肌肉都纠结了,嘴角颤动的道:“那以你的意思怎么办?”韩德让道:“我认为,要取得‘碧玉七星刀’,非一个人莫属。”萧鲁南冷声道:“谁?”
韩德让正要回答,那迦陵道人忽然大声说道:“贫道我可以!”
群臣都是一怔,一齐望着他暗自揣测。韩德让心道:“他果然是为了宝刀而来。”
萧鲁南沉着脸望着他,就象看一头猎狗一样,冷声道:“凭什么你可以?”迦陵道人哈哈一笑,道:“贫道自有手段。”向前走上几步,说道:“太后,贫道愿为大辽再立一功,还请太后准许!”萧太后对他极其满意,不觉颔首道:“道长,你可有把握?”迦陵道人道:“有!”萧太后微微一笑,道:“好!这件事就交给道长你了。事成之后,哀家再行封赏!”迦陵道人大喜,神眉之间暗透着一股阴冷,道:“谢太后!”
群臣相顾愕然,都想太后怎地如此信任这个道人?若是这道人生有异心怎么办?但又想太后向来慧眼识人,用人不疑,既然她这么认为,说不定也大有道理。更何况连韩德让都没有反对,还有什么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