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和韩德让等都是吃了一惊。木易连忙执剑护在萧太后身前,其余辽兵“哗啦”一声,都兵器出鞘,全神戒备。
那声音笑道:“哈哈,你们不必惊慌,老道只不过是一人而已!”萧太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笔直的站在神乳峰峰顶的“乳尖”之上,从这人头上的发髻看出的确是一个道士,只是他用黑布蒙面,五官面目当然也就无法瞧得见了。
韩德让见这人屹立顶峰,衣袂飘飘,宛似天外来客一般,居高不胜寒,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那道人大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若再不赶去,只怕你们的三公主便是性命难保了!”萧太后和韩德让无不变色,韩德让道:“你休要妖言惑众!”道人嘿嘿冷笑,大有讥讽意味,道:“你不信便罢,待会见到三公主死尸,便去哭吧!”说完仰头大笑三声,便掠跃而去。
萧太后惊信惊疑,道:“德昌……”声音已是微微颤栗,显见她心中对玉镜公主关心甚切。韩德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想着既然那道人有此说话,自也不是无中生有。萧太后脸上已是微微变色了,对木易道:“快着人循脚印寻找下去,务必切保三公主安危!”木易应了一声,连忙带领一队辽兵依着雪地上的两行脚印一路寻了下去。待找到武琼花和玉镜公主时,正如那道人所言,玉镜公主果然是死在了武琼花怀里。
萧太后痛失爱女,心中那种种肉体和内心撕裂般的悲痛自是可想而知,偏生武琼花对她又是严辞以对,更是激得她心如潮怒,一腔悲痛尽化怒火中烧,厉声道:“好,我倒要看你有多强硬。木将军,三公主大仇必报!”木易提枪上前,应道!“是!母后!”回身面对着凛然义烈的武琼花,不禁微一迟疑,心道:“这人也算是一条好汉,若然此番死了,倒是可惜,我当设法助他逃去才是!”想罢便有了一个主意,走上前去,喝道:“哪里来的南蛮子,竟不知好歹敢顶撞太后,又杀了我朝玉镜公主,当真是罪该万死!”长枪抖动,便往武琼花刺了过去。
武琼花见这将军仪表堂堂,英武神骏,不由暗暗一赞,待见到他长枪刺到,也不惧色,疾然掠开,想着便可避了过去。哪知他一闪开,这将军的长枪便神形无影般跟着身后刺来,枪尖的红缨抖动,幻出十来个红圈圈,煞是好看。武琼花微微一赞:“果然好枪法!”也不还手,侧身又闪。但那长枪竟是长了眼睛似的,紧紧的跟在身后刺来,就好像他躲到哪里,这枪便攒到哪里,任你逍遥却无处可躲。
武琼花这才暗暗惊异,知道这将军的枪法极是厉害,若不是自己仗着“凌波微步”的身法,只怕要伤在对方的枪下了。当下也不敢大意,便以师门的“如意兰花手”来夺他长枪。木易见他出手,柔若兰花,韧如御风,已知是一种“空手夺白刃”的绝妙手法,连忙也跟着变换身法,长枪舞动,呼呼生风,大起大落,直上而下,点刺挑拔,搠攒拦夺,只见方圆两丈之内尽是长枪掠影,寒芒夺目。众辽军见了,无不纷纷喝彩叫好。
他这套枪法招式灵动巧妙,招招连环相扣,其势如飞虹,施展开来,更具威力,处处便是枪花闪烁。但武琼花使出奇妙步伐,身随枪走,趋左避右,竟似他整个人已化成一阵风般,无论如何也刺他不到。
木易宛然惊异,由衷赞道:“好身法!”长枪斜扫,往上搠出,直刺武琼花胸口。武琼花冷冷一笑,道:“看你也是好好的一个汉人,如何作了契丹人的走狗?”斜身微侧,右手翻转,便来抓他枪头。木易练这套“幻影枪”已是花了极大努力,自是已入炉火纯青之地,见武琼花徒手来抓,只得沉腰纵臂,忽身反转,突以枪杆横扫。武琼花斜左踏出两步,双臂贯注,推前格挡。这样一来,二人便以面对交叉的姿势相峙,木易则背对着萧太后,忽然冲武琼花垂声说道:“身在曹营心在汉。”武琼花微微一愣,便振臂前推。木易曲臂还迎,又微声道:“你当拿我作人质,方得脱身之计。”武琼花这才明白他是要自己抓住他作人质以助自己脱身,而他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便是让自己打消顾虑,不觉心有惊疑:“此人到底是谁?”他也不敢稍作迟疑,本来对木易身为汉人而甘作契丹奴才的行为甚是看他不起,有心折辱他一番,此时听他如此说法,便将手上功力稍减,只与他对招拆招,一边微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木易从武琼花出手之功完全可以看出对方武功远比自己高强,自己若尽全力,只怕也难以伤他。为免除萧太后产生怀疑,他出手之下便格外卖力,每招每式尽皆杀着,当两人错会之时,他又沉声说道:“待会大军一发,你必死无疑,还不快快行动!”他说话之时,手中攻势毫不停缓。萧太后远远观之,丝毫也没有怀疑,只见木易长枪舞得飞花掠影,满心赞许。
又斗得十数招,木易巧妙的设出几个破绽,以渡武琼花拿他之宜。哪知武琼花浑然不觉一般并不配合,只是轻松应对。这一来只把木易急得不行,心中老大不高兴,心道:“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你,难道你还不懂吗?”只以为武琼花还未理会过来,并不放心自己,便将手中长枪狠狠刺出,又压低声音说道:“我不会害你,我是杨家四朗杨延辉。
”武琼花这才赫然一惊,身势微微一缓,结果木易一枪搠来,他闪身不及,竟一下子被刺中左肩。他体内奇经八脉之中真气横流,宛如欲将翩飞之态,木易这一枪刺入,本是无心,一惊之下,突觉从枪杆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却是武琼花体生飞天反震之力。木易始料未及,手中长枪后挫,立时反插入自己左肋骨下,痛得他“哎呀”一声,往后摔将出去。
萧太后见驸马受伤,脸色大变,喝道:“快救驸马!”她语声未落,早有动作迅捷的几名辽将驱马抢上前去,抡起狼牙棒便狠狠砸落。契丹人久居苦寒之地,身材彪悍,力大无穷,使用兵器莫不沉着厚重,所以往往在战场上,杀伤力极大,曾一度为宋兵谈虎色变。
武琼花实未料到木易竟然是杨家四朗杨延辉,传言中说数年前雁门关一战,威名卓著的杨家军遭奸贼潘美陷害,被辽兵伏击而全军覆没,英武忠勇的杨家英雄死得所剩无几,除了杨五朗受伤暗地出家外,唯杨六朗拼死突围返回京师。杨四朗则在那一战中不知所踪,想来战场险恶,只怕他也是英勇为国捐躯了。后来杨六郎哭还京师,将雁门关外“金沙滩”一战中杨家所受的冤苦大白于天下,从而震动朝野,举国哀悼,以致更令杨家“一门英烈”倍受世人敬仰。
所以武琼花一听木易说他便是杨家四朗杨延辉,自然是难以置信,心道:“杨四朗不是死于当年‘金沙滩’一役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辽军之中?难道他不但没死,反而还投降了辽军?”他这一惊愕措神之际,被木易一枪刺中,虽然伤得并不是很重,反而他身上深厚的内力反扑外泄,竟将杨四朗震伤,心中顿时极是愧疚和懊悔,心道:“杨家个个是英雄好汉,又怎么会投降辽国呢?只怕他藏身于辽国,定然是别有苦心了。木易木易,不正是一个‘杨’字吗?哎呀,他一番苦心助我,我……我却不知好歹竟将他震得重伤,这可当真是罪该万死了。”正值深深自责之间,蓦闻身周呼呼大响,却是几名辽将挥起狼牙棒泰山压顶般砸了过来。武琼花临危不惧,连忙拂袖一带,手掌翻转,便将几支狼牙棒一把卷入袖中,奋力一震,几支狼牙棒顿时“咔嚓”断成两截。
那几名辽将赫然大惊,脸色灰白,心说:“妈妈的乖乖,这南蛮子好大得手劲!”尚未回过神来,只觉胸前一股重力击到,痛不可当,跟着连人带马跌将出去,人嘶马鸣的直摔了个天昏地暗,若不是武琼花手中留情,他们焉有命在?
萧太后和韩德让虽明知武琼花武功超强,但这时眼见他一招之间便将本国六七名力大无比的军将打翻,而且手法浑然干净磊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免还是惊愕不已。
那起先向太后请战的黑面将军本隶属于驸马木易麾下,他本来就因为玉镜公主之死对武琼花恨之切切,此刻又见驸马重伤落败,更是怒火沸腾,连忙着人将木易抢了回去,还未多喘一口气,只听“哎呀”几声惨叫,却是手下几名副将又被武琼花打倒,顿时恶向胆边生,也不待萧太后如何指令,勒马上前喝道:“兀那南蛮子,好生可恶。大辽的勇士们,大伙儿给我上,将这南蛮子给我踏成肉酱!”一声喝令,早已待命的辽兵立时纷纷纵马冲了出来。一时之间,马踏雪花飞溅,百十名辽兵潮水般涌出,胡声喝喝,声势极其浩大。
武琼花这傲然而立,瞧着辽兵如狼似虎的杀来,心中想道:“契丹铁蹄扬马天下,每时交战,那发疯般的冲击宛似黄河决堤一般势不可挡,让我大宋官兵吃尽了苦头。今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我当奋勇杀敌,那就敞开怀的杀他个痛痛快快就是,也好教这些番邦蛮夷知道我华夏龙威的厉害!”想着心头激情澎湃,全身上下内息流涌,紧紧的盯着那铁骑战马卷起腾腾雪雾渐渐奔近。待到面前丈外之远,他突地仰天振啸,然后运气行功,只觉后背上那朵花和丹田之处,各生出一道气流,就如当初出现“迦楼罗”一般,两道气流旋而交汇,浑如电击。跟着一个形如人身龙首的幻象在武琼花身上裂体而出。武琼花跟着双掌环转,疾然前推,立时只见两股掌风呼啸,刮起两道雪雾宛似两条出海骄龙般盘旋直冲而出。他这双掌之力,可谓尽兴施为,那是倾尽了“飞天神功”开天裂地的“欲翔”之势,掌风到处,遇魔杀魔,势无可挡。
武琼花隐见自己这掌风之中窜出两条龙影,横扫过去,顿时只见首当其冲的一队辽兵连人带马的被打得往后直摔出去。结果尚未着地,又将后面的辽兵撞得人仰马翻,乱踏一团。或人或马,滚得满地都是,就算有的辽兵没有被摔死,却也被散乱的利器戳死,又或者被倒地的大马压死。顷刻之间,满地苍夷,百余辽军竟被武琼花这惊天一掌打得死伤无计,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