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陈冠求一鼓作气,打出一套最拿手的少林伏虎拳,可谓有声有色,虎虎生威。但他绝未想到慕容锦就凭刚才的一瞬旁观,便已参透出他的武功破绽,并用他的“原本招式”来破解了他的真实武功招式。是以可想而知,陈冠求自然而然的就莫名其妙的败在自己的武功之下。只是慕容锦瞧在陈冠求非刘烨那般跋扈,便只败他却并不辱他。但无论如何,他依然是难以接受,面色一片死灰,好久之后才惨痛的问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锦颔首微笑道:“微不足道,见笑了。”陈冠求心中刺痛,险些吐出血来。
空见和尚上前微声说道:“陈师兄,只当以己之功败己之功,又何必计较什么得失?”他的意思自然是说,你只当输在自己的武功上面,那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说是这样说,但以陈冠求刘烨的修为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空性瞧得怒起,走到慕容锦面前,气恼的说道:“来,来。我来讨教讨教。”慕容锦道:“在下这无非雕虫小技,只怕不是小师父对手,我看也就不用比了吧。”他这原是一番谦虚之词,但听在空性耳中有如针刺,喝道:“怎么,以为赢了两场便翘起尾巴来了吗?告诉你,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你要想赢,只怕下辈子也不能。”慕容锦只是摇头苦笑,也不作答。空性更是生气,飞起一脚便来踢慕容锦。
刘烨和陈冠求自知空性的武功比起自己尚差上一点,若要挑战,结果只有出丑而已,连忙拉住他沉声说道:“空性师弟,咱们走吧?这仇总有讨回之日。”空性可能也想到了他们一般的想法,倒也识得风向,便顺势假装激愤一番,走到空见面前,哼了一声,冷嘲热讽的道:“空见师兄,你的武功向来得各位师叔伯赞赏,说不出几年便能出我众之上。嘿嘿,可真是好得很啊!”言毕愤愤不平的跟在刘烨和陈冠求后面走了。
空见暗暗一叹,对慕容锦说道:“少林派掌法多种,我刚好会使得韦陀掌,若以‘其招制其招’,可有得破?”慕容锦不觉暗吃一惊,这小和尚的确不同凡响。他知道“韦陀掌”是少林派颇为高深的一门掌法,远比刘烨陈冠求的少林拳法更为繁复深奥,若要想破招,只怕非得要花极大的心思去研究。他想着暗暗羞愧,对空见和尚的修行和武功更见佩服,连忙垂声说道:“小师父所言甚是。”空见微微一笑,还了一礼,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慕容施主别在意。但一切事在人为,有心自有事成。!”说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逐跟着刘烨等人后面踏步而去。
慕容锦呆立片晌,才悟然回神,慨叹不已。包二哥望得几眼,说道:“公子爷无需多想,那小和尚不是说一切事在人为吗?只要我们多花心思,又有什么不可破?什么‘韦陀掌’‘大慈大悲千叶手’或是‘一指禅’,咱们都破了他。”慕容锦摇头道:“想法固然不错,只怕与实际相差太远。这小和尚果然是不一般,将来定然是少林派一个杰出的人物。”包二哥张了张嘴,道:“没那么夸张吧?”他又扭头往空见和尚等人望去,似乎觉着这小和尚单薄的背影还真变得光辉起来。他咂了咂嘴,似是自语的又道:“不过说起来这小和尚才十六七岁,说起话来倒还真是一副老僧忘我的模样,未必将来他仙人板板真是一代高僧?”
慕容锦望着他浑然若痴,没有再说。他走到马车旁,不通和尚适才已被包二哥抱了上来,他仔细看得一下,又把了脉搏,自言自语道:“似乎已出鬼门口了,只是原本伤重,又经一场大战,气血两虚,可得给他输些血液才可化险为夷。”他又对陆芳华道:“姑娘,你好些了么?”陆芳华经得一连窜的心惊肉跳,这时方平静下来,微声道:“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大师有得救吗?”慕容锦道:“只要找到好名医,要救估计不难,只是得多费些时日而已。”
陆芳华总算松了口气,躺在车板上望着蓝天白云,只觉心情格外舒广。只是她起先蹦紧的神经这时一旦松懈下来,悠舒得片刻,整个人忽然又生出一种近乎虚脱的感觉,跟着天旋地转的一阵晕眩,便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芳华茫然的醒了过来,只见自己躺在一间窄小的房子里,四壁冷静,窗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空气中带着一种幽冷的清凉。她四下里望了几眼,也不见一个人影,逐想起醒来之前,是在野外的马路上,一场激恶的打斗如火如荼。她蓦地一惊,想到如血人一般的不通和尚,急忙叫道:“大师,大师……”唤得三声,只听门“吱呀”一响,一个俊朗的公子推门而入,正是姑苏慕容锦,说道:“姑娘,你醒来啦!还好吧?”陆芳华脸面微微一热,欠了欠身,靠壁坐起,轻声说道:“还好,只是微感有些疲累。”
慕容锦微微颔首,道:“那倒是还好。”陆芳华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啦?”慕容锦道:“姑娘从昨日傍晚一直昏睡到现在,所幸总算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姑娘……”顿了一顿也没有往下再说。陆芳华微声道:“不过什么,公子请讲就是。”慕容锦思索一会,说道:“昨晚姑娘昏睡之时,无意发现姑娘身上闪耀绿色光芒,似乎是唐门‘腐尸毒’所致。”陆芳华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说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与唐门可是无怨无仇的。哦,对了,慕容公子,大师……大师还好吗?”慕容锦神情似乎有些拘谨,微微道:“所幸也没有生命危险。倒是我实在想不通,以大师的武功,怎么会断臂重残呢?”
陆芳华重重一叹,神情无比的痛苦,难过的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若不是我拖累了他,他也就不至于弄得这样悲惨了。”慕容锦神色一动,却也不便相问。陆芳华却毫不讳言,当下将不通和尚如何为了救自己而受中唐毒,又如何如何一路上拼力相救,终致落得如此这般重残。
慕容锦听着不住的感叹,他前时只在舅舅柳长风的山庄里见过他一次,对他并无了解,最多只以为是一个以疯闹疯的和尚而已,这时听来方知他竟是这等侠情重义之人,不觉极是钦佩。
到得第二日,陆芳华精神状况颇有好相,她极是记挂不通和尚的伤势,但又对慕容锦难于启齿。若说她要去看看不通和尚,自己不能行走,那非得是要劳他来抱着自己去不可。以慕容锦这般一个热血少年男子而言,若由他来抱陆芳华这样一个少女,与不通和尚一个出家人抱着的感觉自不可同比,任她如何心无旁鸷心态通明,此时也不免萌生羞怯之感。她这种少女忸怩之态,慕容锦见了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过得片刻,门外有人敲门。陆芳华问道:“谁啊?”有一个粗嗓子女声应道:“尊慕容先生吩咐,来伺候姑娘一切事宜。”陆芳华心中暗暗颤动,没想到这慕容锦竟想得如此周到,便应声道:“进来吧!”房门开处,一个年纪稍大的村女走了进来,说道:“姑娘如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女人与女人之间,自也没那么多拘束。陆芳华第一件事自然是想去上一趟厕所,面对慕容锦他可是憋了好大半天。村女也不嫌恶,费力将陆芳华抱到茅侧,毫无怨言的帮助她解决困急。陆芳华只觉自己似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般,有些难堪的脸面一红,垂声道:“谢谢大婶。”村女笑道:“你也不必客气,慕容公子已付了银两的。”
上完茅侧,陆芳华又恳求村女抱她去见不通和尚。慕容锦走了过来,说道:“姑娘,不通大师尚在休息之中,你还是过几天再去看他吧!”陆芳华瞧他神色揶揄,又有些担心。慕容锦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大师伤势无碍,多休息总是对他有益无害。”陆芳华也只好不说。
又过得十多天,这天气变化多端,时晴时雨,由于此时是秋后时分,气候便显得有些幽冷。
这一日,陆芳华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慕容锦忽然推门进来说道:“姑娘,我带你去看看不通大师吧?”陆芳华一喜,道:“好啊!”说着便要起身下床,待觉察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才冷心黯然。慕容锦瞧在眼里,也不便多说,只着那村女来抱陆芳华去见不通和尚。
不通和尚其实这些天来一直处于昏迷当中,所幸经得慕容锦以慕容家的灵丹妙药调理,又请来当地民间颇有名气的大夫医治,伤势这才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形色极为消瘦,又缺了一条右手臂,更显得有种凄凉憔悴之感。
陆芳华见了他这般惨境,不觉黯然伤神,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泣道:“大师,都是我害了你。”不通和尚笑道:“傻丫头,怎么能这么说呢?洒家这手臂中了唐毒,也不知哪日还治得好。这一砍将下来,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了,那是从此再也不受唐毒折磨不是?”陆芳华当然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的话,哽咽着也不知说什么好。
不通和尚又道:“丫头,别难过了。这大约是命中注定了的。”陆芳华叹道:“我真不知道骇怎么说,想我与你素不相识,幸蒙你勉力相救,这才留得命在。如今你因我受累,竟落得这般……这般模样。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上十多天来,我一直想……”她还没有说完,不通和尚面色一变,惊道:“什么?这十多天来?洒家……在这睡了上十多天才今日醒来?”陆芳华也是愕然,道:“怎么,你……才醒来?”二人都不由往慕容锦望去,神色极为质疑。一个心想:“好你个慕容锦,说什么洒家只睡了一两天。洒家还奇怪呢,睡得一两天,一醒来这般重伤竟好得差不多了,还只以为是洒家身强体壮之故。”一个想:“你骗得我好苦,原来大师竟是昏迷十来天方才苏醒过来。”
慕容锦瞧着他们同一般质疑的神色,也不介意,微笑道:“二位还请勿怪。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包二哥说道:“大师,你的伤着实太重太重,若你清醒着对伤势疗养有些不利,是以并非你昏迷不醒,而是大夫以独特疗伤之法让你昏睡而已。至于姑娘嘛,我家公子发现姑娘中了唐门‘腐尸毒’,刚好又知道这毒喜以激性而发,所以不敢让姑娘过于忧急,以免引发唐毒,这才善意的欺瞒一下姑娘。不过如今总算是两厢相安无事,那也是皆大欢喜。”不通和尚和陆芳华不由苦笑,说道:“多谢慕容公子救命大恩!”慕容锦淡然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不通和尚又道:“慕容公子怎会到了此地?”慕容锦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也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不通和尚哪里知道他是为了参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异想武功而拜访少林派而来,见他言语淡听少说,当下也不多问。忽然神情凝重的问陆芳华道:“姑娘,你去太原与你师门姐妹相会之日,可有确切的定期吗?”陆芳华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只听给我传话的方师姐说,最迟也得在腊月中旬赶到太原,然后自有同门来通知。”不通和尚脸上惶然一变,道:“那就是说你赶到太原也就只有二十来日了?”陆芳华叹道:“若是我好好的,本来是可以赶到的,可惜你我都中了唐毒,这一路行走不便,如今在这又耽搁了这么多天,想来也是赶不到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去了总有办法找得到她们的。”不通和尚连连摇头道:“这下可遭了。”
陆芳华奇异的道:“大师,什……什么遭了?”慕容锦和包二哥也是大为惊奇,都望着不通和尚满脸疑异之色。不通和尚脸色忧重的望着陆芳华,沉声道:“丫头,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着急。”陆芳华瞧他神情严肃,心中怦怦直跳,呼吸也紧张起来,调整一下情绪,说道:“大师,你说吧。我不着急。你跟我说过,很多事情,就是着急也没有用的。”
不通和尚这才说道:“丫头,你知道洒家那日去白马寺,为何与灵照上人及‘胡人八骑’大打一架?”陆芳华道:“你说是那‘胡人八骑’和你有仇,灵照上人为了私利就将你出卖了,这样才斗了起来。”不通和尚叹道:“那些其实都是我胡说的。实际上是那天我在无意之中听到了他们的秘密才引祸上身的。”
慕容锦心下想:“也不知是什么秘密,竟要弄得如此性命相搏?”陆芳华已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从心头涌出,肃声道:“是……是什么秘密?”不通和尚吞了口吐液,沉吟道:“是关于你‘孔雀堂’的秘密。”陆芳华神色一变,诧道:“关于我‘孔雀堂’的?那……那会是什么?”
慕容锦一听是有关别人的秘密之事,心说非理勿听,别人的事还是不听为好。便对包二哥说道:“包二哥,你随我出来一下?”
不通和尚知他有意回避,也不多说解释,对陆芳华说道:“不瞒姑娘,据‘胡人八骑’与灵照上人密谈,说是有人会在太原设下陷阱,要谋害你‘孔雀堂’的同们,将你们一举灭亡在太原之地。”陆芳华虽然已作好了面对“恶耗”的心里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啊”的一声,脸色惊白,好一会才难以置信的道:“是谁……那么恶毒,竟想要灭我‘孔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