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和尚如何不明此理,不禁惶然怵怵,心道:“这次情况似乎有些异常,倒是奇了。”容不得他多想,便撤回一只手,从身上摸出最后一颗“大还丹”,毫不犹豫的喂入陆芳华口中。这“大还丹”和水内服,药性挥发更快,此时没有水,虽喂入陆芳华口中,以唾液和解显然没那麽速效。
忽听“嘤嘤”一声,陆芳华竟然醒转了过来。不通和尚不免愣了一愣,以他的估计,陆芳华醒来显然并不是现在这个时间。他还未反应过来,陆芳华已然翻身坐了起来,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不通和尚身上一倒,不通和尚只道她是刚刚醒来才会身虚麻软,还没来得及起身只得连忙伸手扶住。哪知陆芳华这一倒扑之势,气力极大,忽又双手环绕,竟将不通和尚一把抱得紧紧。
不通和尚大吃一惊,生怕陆芳华是被唐毒坏了心性,张口欲呼,还未发出声音,只觉一张温润柔软的嘴唇突然压在了自己的嘴上。这一来任他是如何宁定,不免也是吓得惊世骇俗的慌怕,还未推拒,又觉嘴里似乎多了一物,直往喉口滑了下去,一片冰凉清香,正是“大还丹”。
片刻之后,陆芳华这才松手,满脸羞红的转过身去,不禁手足无措起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通和尚脑海中一片空朦,愕然得如坠云雾,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好久之后,他方才悟出这一切都是陆芳华故意用内力激发唐毒而施为的一个“诡计”,其目的当然就是要不通和尚吃了最后一颗“大还丹”,只是用这种方法未免有点让不通和尚心惊肉跳得哭笑不得,只得纳纳的说道:“丫头,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陆芳华这会已渐渐静下心来,但仍是不敢面对他,有些羞怯的道:“你是因为救我才中毒的,我没有什么可以感谢你,如今就这最后一颗‘大还丹’,我若是再吃了,便会于心不安而感到愧对。你是修行佛法的长者,我都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又放不下呢?”她这话自然是拿不通和尚的“故事”说法,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不通和尚若是再说,反倒显得有些虚于说法了。他无奈的叹口气,便盘腿打坐运转气息,行得一个“小周天”,渐渐将“大还丹”的药性完全吸收,果然只觉遍体通泰,甚是舒畅,不由嘿嘿一笑,由衷的脱口赞道:“少林派的灵丹妙药果然名不虚传。”瞬即又回复那副狂妄的模样,跳上马车前座,“驾”的一声,打马扬鞭,继续前行。
由平顶山去往洛阳,路途虽然遥远,但洛阳作为历朝古都,城市不但繁荣,而且交通道路极是通透。据史书记载,在西周初期,洛阳就已建
立了中国第一个庞大的交通路网,曾有“驰道驿路,其直如矢,无远不达”一说。到得隋朝隋炀帝时,又开凿运河,更使得洛阳居于四通八达的枢纽地位。至此洛阳的繁华昌盛,自是可见一斑。
不通和尚驾着马车,可谓任道逍遥,甚是得意。这一路之上,也不知跑死跑伤了多少马匹,他也毫不在乎,大钱一花,便买来好马,没了银钱时,这可难不住他,四下一打听,有什么为富不仁的主儿,便去化缘化缘。他武功高强,随便使得什么手段,都有惊世骇俗之效,包管那些大财主乖乖儿的奉送上大把金银,而且还要附带的说几句动听的话儿,什么“欢迎下次再来”,又什么“普德慧光,感谢佛祖光临”。虽然个个笑着比哭还难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通和尚浑然不以为许,末了还哈哈怪笑几声,摸摸光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好好好,既然你们如此热情,洒家可不能辜负你们,总得日后多来几次。”只吓得大财主们叫苦不迭。
陆芳华看到这时,知道这是他的个性,而且更是为了要送自己早些到达太原,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不通和尚便会说道:“丫头,你别笑得这麽勉强嘛,这一路上风景如画,应该爽心悦目才是。”陆芳华却微微一叹,也不说话,只是从车厢窗口望着外面发呆。不通和尚自知失言,这话可能引起了她心中伤感,忽然有些后悔,心道:“他佛爷的,那日总该答应圆方那老秃去少林寺的,这样丫头不就有救了吗?哎呀,你说我呈什么强呢?现在可好,距这少林寺眼看越来越近,我又怎么好丢这老脸去求他们呢?”心下倒忽然很是希望圆方大师能够从后面纵马跟了上来,然后说道:“师兄,你怎能就这么走了,你得跟我上山去见玄幻恩师。”想到这里,他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那洒家就假装跟他讨价还价去,圆方老秃定会一副猫笑的样子,说什么只要你如何如何,我便怎样怎样。哈哈,他佛爷的有趣有趣!”
他怪笑得两声,便真的探头往车后方望去,可却除了一溜烟似的尘土飞扬便是满地阳光风采,又哪见一个人影,不觉暗暗有些失望。
陆芳华见他笑得神色古怪,不觉莞尔,问道:“大师,你……怎么啦?”不通和尚笑道:“不怎么,不怎么。”
陆芳华当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总觉他笑容怪异,有种讪讪的感觉,蓦地心中一惊,忽然想到那日自己迫不得已用嘴喂他“大还丹”的事情来,不觉燥得面红耳赤,惶然不安,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怨恼,想道:“未必他……他也在想这个?不会的,不会的,大师是修行的和尚,他经常对我说,什么‘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修行这么好,又怎么会想起这些呢?”胡思乱想了一会,便揭开窗帷往外望去,但觉一阵凉风倏的一下扑了进来,外面景观模糊得一闪而过,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微微打了个冷颤,便欲放下门帷,忽然只觉风中似乎隐隐约约的传来阵阵急促纷乱的马蹄声响,不觉问道:“大师,后面好像有人来了!”
不通和尚听了一下,说道:“嗯,是八骑人马。”心中想:“但绝不是圆方哪老秃。”陆芳华也听了听,费了好大功夫才听出后面来的果然是有八骑,心中叹道:“毕竟是大师武功高,一听便听出了,我却这半天方才听得出来。”
不大一会,那急促的马踢声已近得他们马车之后,宛似奔雷般迫来。
不通和尚随意的回头望得一眼,只见八匹骏马上坐着八个身着异装胡服的八个粗壮的汉子,八颗半光不溜的脑袋甚是突兀,每个脑袋或左或右耳下都垂吊着一个大铁环,那铁环被阳光一照,暴闪精光,似乎比他们的脑袋还要光亮。不通和尚不觉哑然失笑,道:“哈哈,原来是他佛爷的什么鼎鼎大名的‘胡人八骑’。”一想着“胡人八骑”,他便身不由己的想到四川青城的“卖刀大会”上,左明月的护卫范思责和“胡人八骑”的一战,当时范思责用他的成名绝技“神州八打”,使的出神入化,将这“胡人八骑”打得狼狈不堪。只是后来在出四川时,左明月等人遭到官府追捕,范思责和妻子王莹为保护左明月突围惨遭杀害,而杀害他的凶手便正是不通和尚。不通和尚对于此事,甚为感触,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范思责颇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意,另一方面则是他对于范思责当时的死在自己手下有着极大的怀疑。
他叹了口气,想道:“那天范思责夫妇被官兵围困,却如天神一般怒而不惧,着实令人佩服。他被几大高手围攻,凭借‘神州八打’,一根钢管使得风雨不透,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他当时一管打死‘寒山四霸’的老四。楚江南气急败坏的催我下手。我一掌打下,以范思责的武功,全然不可能毫无抵抗之力。我记得他当时就那么微微顿了一下,我才能够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口之上。想来想去,总是觉得有蹊,着实捉摸不透,他这等高手,怎可能在搏斗之下,会有这种看似微小却足以毙命的措疑呢?”
他沉思之下,车速缓了一缓,脑海中忽然一亮,惊声道:“是了,是了,我记得当时唐春那小子在一旁诡祟诡祟的指手划脚,神情极是奸滑,莫不是他那狗ri的用暗器偷袭了范思责吧?以致范思责微微一怔,这才被我一掌打到。”想到这里,心中积郁日久的疑团顿时明郎,虽然只是猜测,但也有了八九分的肯定。
这会儿,那恨不得能够跑的飞起来的“胡人八骑”已奔近前来,急急的叫嚷道:“前面的马车快让开,前面的马车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