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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少女一左一右走了近来,左手少女波澜不惊的说道:“大师好定力,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你那两个弟子吗?”圆方大师淡然道:“阿弥陀佛,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们是生是死,那也只能是他们学艺不精的因缘罢了。”右手少女冷眉若寒的道:“未必大师只以为遁入空门,便一切恩怨皆空麽?”圆方大师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淡定下来,微声道:“老衲不懂女施主说的什么意思,若没有什么事,老衲得走了。”
左手少女冷笑一声,说道:“柳生靖云,你以为逃来这大宋国,我们便找不到你了吗?”圆方大师身子猛然一震,脸上肌肉抽动,眼神之中仿佛经历了无数个念想,神色极是凄凉,片刻之后,又神若平常,但内心的震动在语气中终是无法掩饰,叹道:“你们终于还是找来了。”右手少女冷声道:“你是柳生家的叛徒,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找到你。”圆方大师沉吟道:“当年之事,有如过眼云烟,一切莫如灰飞烟灭,而且当年的柳生靖云早已死了,你们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赶来苦苦相逼呢?难道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左手少女道:“你不必惊慌,当年之事,宫主说了不再计较,不过此番宫主前来召唤柳生先生,原是有话相询。”圆方大师微微一愕,道:“宫主?”右手少女说道:“就是我们柳生家族的大小姐,前来大宋国创建了‘天后宫’,是为宫主。”圆方大师微微颔首,悟然道:“哦,原来是柳生靖雄的女儿。但不知你们宫主找我要问什么话?”左手少女道:“这个我们并不知道,柳生先生去了自己问宫主好了。”
圆方大师心情愈发沉重,暗暗疑惑:“我当年逃难大宋国时,柳生靖雄的女儿才八岁,如今已过十年,想来也有十八岁了,那她此次前来大宋国,若不是为了追杀我,那又是为了什么?看来今天我是不见她也不能了,不过该来的总归要来。”沉思一会,便问道:“你们宫主在哪里?”右手少女往身后方向一指,说道:“就在前方等着柳生先生。”圆方大师道:“带我去见她。”
圆方大师随着那两名少女走了近两里路,渐闻箫声跃跃,甚是温婉。又行里许,方到一个四五户人家的小村子里,只见村子四周都有各色衣着的少女护哨,不过这些少女都是四肢健全,而且面貌都比较姣丽。
近得村子,那两名“左右手”少女与护哨少女说了着切口,语言并非中土汉语,而是当时倭国日本的语言。
圆方大师自然一一听得懂她们说些什么,这才知道这两个“左右手”少女竟然是同叫一个名字,那就是“比翼双飞”,分开叫的话,左手少女就叫左翼,右手少女就叫右翼。
在中国远古神话《山海经》中记载,传说有一种“比翼双飞”的鸟,就叫做比翼鸟,这种鸟儿天生都是一只翅膀,而且雌雄两只鸟相爱之后,永远都不离不弃,互相扶持,若谁离开谁,必然难以存活。所以人们为了形容坚贞不喻的爱情,才有“在天愿作比翼鸟”之说。
这两个独臂少女以“比翼双飞”为名,显然也是取了这个传说的寓意,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她们都是雌性。
那些护哨的女子不明所以,大约是听说来了一个和尚,甚觉新鲜好奇,纷纷顾盼张望过来,待见来的和尚不但不帅,反而还是一个白胡子的“老秃”,更是大感惊奇,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圆方大师,个个神情怪异,心想:“怎么宫主第一次就给我们找的男人竟然是一个老和尚啊?”
圆方大师被一帮少女环围,虽然有一种被人“猴观”的虐感,但毕竟他是修行颇深的得道高僧,居然五色萦绕而心怀不乱,极其坦然的跟着“比翼双飞”走进了村中一间看起来是最好的民房。
村子虽然不大,但怎么看总是有人居住的,可现在却在这里看不到一个当地的居民。地面上有一群嗷嗷待喂的小鸡仔在慌张的“鸡儿鸡儿”的乱叫,到处寻找着突然不见了的鸡妈妈,也许鸡妈妈早已成为了别人肚中之物,而它们并不知道,还在内心存在着一点卑微的希望。
圆方大师并不喜欢想象着这样一件有违佛道的憾事,但他完全可以感觉得到那种快刀剁颐的“杀生”恐惧,这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默念一声“罪过罪过”,便听右翼冷声说道:“宫主,柳生先生带到了。”
只听一个非常动听而迷人的声音从一间估计是刚刚才布局完好似宫殿的房子里传了出来:“哦,快请柳生先生进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是汉话,但略微有些富士山樱花烂漫的慈柔。
圆方大师不禁有些犹疑了,要一个和尚进入女人的闺房,显然有些唐突和冒昧,往往很多危险而又肮脏的事多半就是发生在这样的房内。圆方大师不是畏惧之人,但这时已感觉到了一股寒芒在背,他小心翼翼的掀开珍珠链缀的门帷,晃动着一道脆听的珠响,慢慢的抬步走入了充满无形无**望的房间。
门一开,房间里便疯也似的透射出一种冶艳的红,四壁粉饰着光滑而整洁的处女红幕布,地上铺垫着柔软而温润的绯红色毛毯,靠在最里边的一张床上,也是那种最醉生梦死的一抹艳红,落霞般的罗帐冉冉垂落,难以掩藏的一种灵与肉的诱惑汹涌得红光盛灿迫面而来。
红光并非佛光,但圆方大师静如芷水的心突然莫名的跳动起来,他虽然是垂着头,没有能看到床上早已成熟得流出香水来的少女,但他完全已感觉出这是一个多么波涛胸涌妖娆艳丽的女子。
床上的少女微微欠了欠身,燕语莺声的说道:“快给柳生先生上座。”门外立时传来左翼听话的应声,右翼乖巧的已搬了一张鸾座进来,斜目顾盼了一下圆方大师,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床上少女似乎并不爱动,可能斜躺着总比硬坐着更有舒适感,所以她只是微微轻“吁”了一下,象是调节了一个声调,柔声说道:“侄女柳上樱花拜见伯父。”这次她说的是日本话,依然动听得让人心醉。圆方大师心头猛的一震,再动人的声音在他心里从来都是一种“空”,而最能让他触动心弦的则是一种由生惧来的家乡的语言。这种家乡的话,他已经有十余年都没有听到了,现在突兀在心头,那会是如何的一种震动?而最让他惊心动魄的却还是一个最刻骨铭心得没有在修行中化为灰烟的往事。
因为就在这一刻,深埋在他内心的记忆又风生水起,以致让他身不由己的想到了一个爱得苦痛却认真你就输了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叫广沫凉子,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那时他十五岁,身为柳生家族的长子,无论何时,都得肩负着家族的兴衰利益和昌运荣耀,但他似乎从来没有这种远大的志向和理想。在他心中,只想和那个小他十岁的广沫凉子在一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着一种无数人刻意向往而又无法达到的平淡生活。而他的弟弟柳生靖雄却与他的性格取向截然相反,他的理想是不但要成为全日本最出名的武士,而且还想要成为柳生家族的继承人。
柳生靖云十八岁的时候,广沫凉子已经有八岁了,完全一个孩子的广沫凉子却早熟似的,不但出落得身材修长,而且撩人的美貌更是妩媚多姿,就像一朵妖艳的花。柳生靖云就特喜欢看这样的一朵花,那样他的心就会发热,所以他总会暗暗的对自己说,将来一定要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用自己毕生的阳光来滋润这朵花。偏偏这个时候广沫凉子对他吃吃的笑着说:“我将来一定嫁给你做老婆。”柳生靖云早已为她倾心,听了这句话,他欣喜若狂,内心上就更向往着美好的爱情,而家族的事业却因此被他完全生疏荒芜了。
在一旁默然观望的柳生靖雄看到这一幕,总是会心一笑,看到广沫凉子,他也会抛一个不应该有的媚眼,嘴角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痕。
这一年,柳生靖云二十三岁,原本应该幸福地步入婚姻殿堂的他,却等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柳生家族的族长大人,也就是他的父亲不但出面反对了他和广沫凉子的爱情,而且还被天皇派遣到很远的北疆,去和某一个部落为各自的利益战斗。这是柳生家族所有成员必须要完成的一个基本的锻炼方式。所谓适者生存,只有经过刻苦卓绝的磨练,才能更好的生存。
战斗的环境艰苦而险恶,柳生靖云无奈之下,只得走上了一条自己根本不喜欢的道路。而且他绝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去,竟然经历着一场长达十三年的漫长战争。
到了第十四个年头,柳生靖云已经三十七岁了,他饱受着战争和爱情的双重困苦的考验和煎熬,战争已让他麻木,爱情已让他憔悴,三十七岁精力充沛的人,竟是苍老得就象一个五十差不多的半百长者。就这一年,柳生家族的族长因病而终,于是以族中千百年沿袭下来到规矩,身为长子的柳生靖云必须回去继任族长之位。
柳生靖云根本没有选择,更何况他是多么急切的想要回去见一见心爱的广沫凉子,于是他用一种火急火燎的态势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柳生家族。就在他赶回柳生家族的时期,北疆战场上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敌人突然出奇不易的偷袭了他的地盘,杀了他数以百计的人,以致柳生家族在北疆的疆域几乎被敌人侵占遗尽。迫不得已,柳生靖云只得半途搁下继任族长的仪式,日夜奔波的返回北疆。
在他动身的前一夜,他忍不住偷偷的跑去见了广沫凉子,炽热的爱欲很快象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激情过后,他对广沫凉子说:“等这次回来,就是不做柳生家的族长,我也要娶你。”广沫凉子什么也没有说,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已把处女之身完全奉献给了眼前这个自己根本并不爱的男人,因为她别无选择。
就这样,柳生靖云又回到北疆,虽然经过诸多艰苦的奋斗,却依然无法扭转渐渐败危的局面。正在这种举步维艰的时刻,再一次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给了柳生靖云致命的一击。
原来在这场战斗之中,柳生靖云被一个最忠心的下属出卖,结果全军覆灭,导致柳生家族在北疆的一切势力和事业化为灰烬。柳生靖云也在这次战斗中生死不知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