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妙音鸟的叫声竟是来得极快,初听之时,仿佛只是在数里之外,可是一眨眼之间,便已到了店门之外。
萧延宗连忙叫道:“大家全神以备!”话音刚落,但听“扑哧”声响,一道雪白的光影由外一闪而入,却是一只浑身似白却又幻彩流光的异鸟直往萧瑶冲去。
萧延宗和左明月无不一诧,怕生变异,便要抢身而出。毕竟江湖之中,以养珍禽异兽当作攻击人身利器的大有人在,这只鸟一扑而入直冲萧瑶,谁知道它是要咬人还是要听琴?
萧瑶却大声说道:“且勿动手!”五指挥动,琴声又起。那鸟儿一听到琴声,便抖翅落在萧谣面前的桌上,扑腾扑腾着竟是欢呼叫唤起来,叫声和琴声一摸一样。
左明月悟然一动,说道:“莫不是它听到琴声,只以为是同类在叫唤,便循着声音飞了过来吧?”萧延宗点点头道:“极有可能。这难道就是妙音鸟?”余人都紧盯着这个不速之客,都只觉惊奇之极,显然这种鸟,那是谁也不曾见到过的,如不是这之前听过它的叫声,鬼才知道它是什么种类?
可是他们渐渐又想到睡墓人神农奕的妻子,以及“鬼面神医”练一瓶都是死于这种妙音之中,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萧瑶一边弹琴,一边满眼兴奋的望着这只荧光烁烁的怪鸟,欣喜的道:“这一定就是妙音鸟,不过这叫声似乎不是它真正的妙音。”心下便默默将自己的琴声与之对比,以求妙音传神。
那鸟儿似乎为“同类的叫声”所迷,对人类也不惧怕,一面跳跃欢叫,一面向萧瑶走近。
萧延宗和左明月心情倒有些紧张起来,也不知是生怕它忽然飞走了,还是担心这鸟来得蹊跷。如果说神农奕的妻子和“鬼面神医”练一瓶之死,以及唐门唐经书的失踪,与这妙音鸟极有关联,鸟不可能下毒害人,那么这一切的幕后必定是有人为主使的,可这人又是谁呢?
萧延宗连忙对萧贵说道:“萧贵,你带人到店外全面警戒,以防有敌人偷袭!”萧贵应道:“是!”逐带了十几位契丹武士出店去了。萧延宗又望了一眼紧挨着自己的唐琳,见她面色发白,身体微颤,知道她也是想到了伯父唐经天的离奇失踪,正是在听到了这种鸟叫声后而发生的,自然不免心生恐惧。萧延宗不由伸手握着她的手,但觉触手冰凉,便温声安慰道:“唐姑娘,不要害怕…”
唐琳微微点头,微笑着应道:“嗯!”
左明月走近一旁昏迷未醒的武琼花,心道:“如果有敌人来袭,武兄若不醒来,那可是糟糕得很。”
可是待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动静。此时天色渐暗,因是雨后黄昏,酒店内早已是一片黯黑。
萧瑶依然用琴声不断的撩拨着那只妙音鸟,似乎显得极是兴奋新奇。
由于黑暗,众人也看得不大清楚,只听着鸟叫琴和,倒也乐此不疲。
萧延宗轻轻道:“妹妹,要点上灯吗?”萧瑶道:“可…以!”黑暗之中,闻得琴声突止,只那琴弦嗡嗡颤响,余音不衰。
灯光乍亮,那妙音鸟似是受得光线的惊吓,竟是一颤,眼珠骨溜溜一转,展翅欲飞。
萧瑶似乎早有所备,伸手如电抓出,竟将那鸟儿抓在手中,笑道:“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忽然,听得外面有人一声大喝,道:“谁?站住!”随着又是“啪”的一声重响,只见一名契丹武士似乎被重力所击,猛的从外面跌了进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惨叫着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名契丹武士全身发黑,竟是中了剧毒而亡。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然后只觉一股强烈刺鼻的腐臭气味从门外随风汹涌而入,一个高大的怪物蹦蹦跳跳的冲了进来,两目乱转,嘴里兀自发出一种怪异的叫声。
这怪物却并非是怪物,而是一个人,只是这人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被毒素腐蚀,肌肉溃烂,结了痂又再烂,然后生满了水泡,流着极臭的黄水,如此反反复复的好了烂烂了好,以至身上衣服早已和腐肉纠结得裹在身上,变成厚厚的一层烂泥状物质,不停的有恶臭哄哄的血水渗出,其状貌形态与恐怖的怪物自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毒人一踏进店内,顿时只觉一种恶臭气味布满了所有的空间,直熏得众人几乎忍不住要呕吐起来。
毒人紧紧盯着萧瑶手中的妙音鸟,昂头嗷嗷怪叫,似乎比乞丐捡到金元宝还要兴奋,身子突然前趋,伸手便向萧瑶扑去。
萧延宗和左明月大吃一惊,连忙双双抢出。萧瑶叫道:“他全身是毒,不可与他触碰。”显然那契丹武士就是因为与这怪物对了一掌,才中毒而亡。萧延宗和左明月自然识得厉害,只是以掌力攻击。
哪知那毒人竟然无视,生生受了两掌,只是哼了一声,仍然向萧瑶手中的妙音鸟抓来。
萧瑶暗暗一惊,急忙闪开,心道:“原来这毒人是要抢夺妙音鸟,难道他就是害死神农矣妻子的人?”
萧延宗从手下人手中抢来一把弯刀,喊道:“左兄,请护卫武兄周全!”纵身掠上,一刀往那毒人的手臂劈落。
那毒人听到刀风劲急,怪叫一声,手肘一沉,五指如钩,便向萧延宗腰间抓到。
萧延宗刀头一挺,便以刀刃迎向他的手指,这样一来,对方势必非要缩手不可,否则他的手指触上锋利的刀刃,那是必断无疑。
契丹人素来善于冶炼刀具,其刀极是坚利无比。萧延宗本拟他一缩手之机,便以左掌迅雷之势拍出,用他千斤贯注的“破山云掌”来制他。
哪知这毒人好似一个浑人,竟象不识得凶险一样,右手不躲不闪,五指一扣,便捏住了萧延宗的弯刀,但听“嘣”的一响,弯刀顿时被他折为两截。那毒人又是一声嚎啕,手中半截刀刃便向萧延宗xiong口刺来。
此时距离迫近,毒人刀势神速,萧延宗若是后避,必然要受其“单刀直进”之害,是以他危急之下,只得以手上半截刀柄横推。
那毒人仿佛是一股激流勇进,手中刀尖长驱直入,竟是势不可挡,立时把萧延宗手中的刀柄切成两半,如不是他撒手得快,他这只手只怕也要一分为二。
萧延宗不觉不由骇然,心道:“原来这人看似混沌,却是一个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但不知中原江湖之中竟有这样的怪人高手吗?”
其实以萧延宗的武功,若和这人正常对敌,就算对方攻势凌厉,当也不会数招之下便落于下风,只是这人一身臭气熏人之极,而且满身毒汁横流,任谁沾之必死,是以萧延宗出手之下自然不免就会缚手缚脚的了。
那毒人击退萧延宗,并不追击,又返身向萧瑶扑去。这店里空间本来也就不是很大,他这一扑之势,甚为强硬,立时撞碎两张桌子,满地的碎片横飞。
萧瑶知道他是要抢夺妙音鸟,凭着灵动的身法左躲右闪,虽然对方一时却也抓她不到,但仍是被他的掌风迫得险象环生,而且这毒人身上本就是毒水淋漓似滴欲滴的,他这大动作的抢攻,自然就会带动身上的毒水乱溅。这样一来,这些毒水无疑就变成了无数点极为毒霸的暗器。
幸好萧瑶脸蒙白纱,手上也戴有手套,毒水就是溅到身上,有衣服隔着,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可惜这么一身上好丝缎的衣服倒是要毁了。
众人在一旁瞧得心焦火燎心惊肉跳,一颗心无不吊在嗓子眼上,随着那毒人的十指狂抓乱舞,仿佛有种在指尖上跳舞那般紧张节奏。
萧瑶见这毒人每一下攻击,一双眼睛总是死死的盯着手中这只妙音鸟,充满着向往关爱的神色,忽然灵犀一动,想道:“这毒人志在夺鸟,如果是一只死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这么一想,连忙装腔作势的喊道:“快住手,否则我捏死这只鸟!”
那毒人一听竟然能听得懂,硬邦邦的止住身势,一张丑恶的脸歪来晃去的望着萧瑶,糜烂的嘴巴蠕动几下,忽然说道:“你…你…还…我…妙…音…鸟!”
萧瑶捂住鼻子,吁着气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抢这只妙音鸟?”
那毒人也不回答,只是一字一字的说道:“你…不…拿…来,我…杀…了…他…们…”伸手往身后的人一指,只见腐烂不堪的指尖上还有一滴黑色粘稠的液体往地上要滴不滴的落下去。
唐琳初时闻到这人身上的臭气,xiong口本已烦恶,这时又望见这怪物如此恶心的模样,顿时只觉xiong口气涌,再也忍受不了,张口就一阵狂吐起来。
萧延宗连忙道:“唐姑娘,你怎么了?”上前扶着唐琳,关切的又道:“你是不舒服吗?”唐琳喘了口气,道:“我…我难受…”
那毒人也不知为何,听到唐琳的说话,竟然扭过头来望了唐琳一眼,顿时浑身一颤,满眼现出一种惊激恐慌的神色,蓦地一声大叫,转身便向外面跑去,没入了夜色之中。
萧贵等契丹武士本因同伴惨死,无不义愤填雍,怒道:“往哪里跑?”便要追赶。萧延宗喝道:“回来!”萧贵目眦欲裂道:“我们要杀了他为木黎休报仇!”
木黎休便是那个与怪物对掌中毒而死的契丹武士。
萧延宗难过道:“我也与你们一样,也因为失去了一位好兄弟而悲伤!”他说话的声音不但沉着冷静,而且同样充满了难以割舍的痛苦。他并不是不想报仇,但至少现在并不是报仇的时候。毕竟这敌踪未明,如此夜深黑暗之中,谁又知道隐伏着多少足以让他们痛失战友的危险呢?
萧贵跺了跺脚,极是悲愤。萧瑶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永远是我们契丹最神武的勇士!”他们自然也指的是在卖刀大会上力战而死的四名契丹武士。
此时夜凉如水,客栈老板大约是见到这帮人没有离开,怕他们寻找麻烦,便躲在外头也不敢回来,只能缩在黑暗处窥探,一边叫苦不迭的懊悔着急,生怕这帮人一恼之下毁了他的客栈,那可是哭爹哭娘的血本无归了。
可是等他第二天回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酒楼不但没有毁坏,而且还完好无损。这时他才谢天谢地的揩干脸上的冷汗,心想:“那两个死老头,说什么这些人是坏人,这象坏人吗?呸!我看你们两老不死的龟儿子蛋蛋才是坏人!哦,对了,这都是你这个该死的胖三出的馊主意,害得老子担惊受怕了一宿,胖三……胖三?”他唤了半天,哪有胖三的影子?
胖三就是那个胖小二,“泪水寒”易竹苍虽然有心夺刀,但他不愿多伤人命,所以简介本才连吓带唬的勾结胖三来做善后的事,哪料到头来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他怕老板责怪,自然早已跑得远远的了。
正如麻十四说的那样,一个人若是太贪,的确就是一个悲剧。
这个时候武琼花已然苏醒了过来,只是精神似乎极差,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显是体内毒素虽除,但还得休养生息。偏偏第二天早上,萧贵匆匆忙忙的来报说:“不好了,咱们的马也不知如何,竟都被人毒死了!”
萧延宗倒是微微一惊,随即处变不惊的道:“看来咱们身边虎视眈眈的隐藏不少豺狼啊!不过没关系,屠龙杀虎舍我其谁?”
他话中之意谁都听得明白,知道这暗处必定隐藏有无数伺机抢夺宝刀的绿林大盗呢。
萧贵恨恨的道:“狗贼,待我看到是谁非得射死他不可,只是我们没有了马匹,这慌山野岭可如何是好?”举目四顾,但见山野绵绵,晨风之中,树涛如浪。
左明月却微笑道:“没有了马匹,咱们就正好坐坐四川有名的滑竿“,一路游山看景,岂不快哉悠哉?”那抱琴的丫鬟喜道:“这滑竿我也来坐坐,看看有啥个舒服?”萧瑶道:“这滑竿据说可是四川一绝,可是真的?”左明月望了她一眼,道:“四川滑竿,流传悠久,乃是蜀中一绝,萧姑娘你是契丹人,既能听说,那便可见其传之悠远!”
萧瑶微声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到底如何的绝谁知道呢?再说这孤山荒野的,一个人也找不到,又到哪里去找什么滑竿?”
左明月微微一笑,对范思责道:“范大哥,可得麻烦你去山里农家找些滑竿来吧!”范思责道:“是!没问题!”对妻子王莹施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好好保护少主,逐大步而去。
过得片刻,范思责从一个山坳里转了出来,他身后跟了一队矮壮精干的当地农民,大约有二十八人,他们两人便抬了一副滑竿,二十八人便有十四副滑竿。
所谓滑竿,便是由两根长约三米,粗约五公分的斑竹,配以一把凉椅及长约一米的两条横杆捆扎而成,再加上脚踏,以及一个遮晴雨的布篷,人左在上面,由抬滑竿有精绝技术的“云抬师”抬着行走,慢则一颠一颠的似荡悠清羡,快则健步如飞般腾云驾雾,感觉那绝对是一种美妙朴质的享受。
萧瑶是契丹人,幼居广阔的草原,惯于骑射之术,自然没有坐过这种山道游离的滑竿,是以一坐之下,顿觉新鲜奇趣,欣悦欢愉曼妙脱俗的一颦一笑,无不绝丽迷人。
左明月见了,不觉心中动荡,话也多了起来,说道:“说起这滑竿,不得不说华蓥山的滑竿抬幺妹的传说呢!”萧瑶正值怡然,不觉问道:“哦?什么传说?”
萧延宗接口道:“我以前来过这里,曾听过一首歌谣,说是华蓥幺妹天下靓,俊男壮汉争睹芳,滑竿抬她上山来,伴君共度好时光',指的可是这个传说?”
唐琳连忙说道:“不错,这可是个很动人的传说,萧大哥,我讲给你听,好吗?”她这话一出,顿时满脸芳红。
萧延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觉着众人目光一齐射了过来,更是脸面发热,只得点点头道:“好…好啊!”
众人无不嬉笑悦然,面露微笑之色,暗想道:“好坦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