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柔白她一眼,“没下班儿,我就不能来看看大病初愈刚上班的牧羽菱啊?”
牧羽菱点点头,却怎么也掩盖不掉眉宇间的那份失落。
汪新柔盯着她的脸,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牧羽菱,你丫不会得相思病了吧?”
“这历子瑜才走,你就想他想得脸色苍白,人不人鬼不鬼啦?”
牧羽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没办法,失眠的人就是这样。
拼命让自己睡,却怎么都睡不着的那种感觉,远远比寂寞来的可怕。
牧羽菱强撑着抬了抬嘴角。
“哪有啦?我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
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汪新柔,这位女汉纸二话不说,腾就站了起来。
伸出她葱白细嫩的食指,朝着牧羽菱的头戳了又戳。
仿佛还不解气,又狠狠戳了两下。
“牧羽菱,你丫的,跟我你装什么装?”
“有什么可装的?!”
“不就是历子瑜他不要你了,你丫失恋了吗?”
“为个破男人,你这么糟蹋残害你自己的身体,你至于么你?”
汪新柔连珠炮一般,每一颗子弹都直接送进牧羽菱的心脏里。
七年的姐妹不是白做的。
汪新柔太了解她。
也不知道怎么,原本竖好的坚强的牌子在汪新柔跟前轰然倒塌,扬起大片大片的灰尘,把她和汪新柔淹没在灰尘里。
明明看不清,她却看得那么清。
牧羽菱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回到幕府山的别墅里以后,她想了很多,她也想着找历子瑜,把这件事说出来。
可历子瑜明明知道,却不肯对她说,她去找他说出来,又算什么?
非要当着他的面儿,再把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拿出来给他看吗?
其实,她又何偿不知道,他的心也是伤痕累累。
如今汪新柔问出来,她的眼泪再也刹不住,滚滚落下来。
“小柔…”
她张开手,孩子一样的让汪新柔把自己抱在怀里。
“小柔,抱抱我,好好冷…”
汪新柔抱着她,“牧羽菱,我今儿本来是想带你去逛街的,知道这个点儿你还没下班,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可你丫,一副失魂落魄没了历子瑜的样子,我就看出来你不对劲了。”
“你丫有事就喜欢埋在心里面!”
牧羽菱抱着她,仿佛是在海上漂泊很久的人找到了一根浮木。
“小柔,你知道吗?”
“历子瑜他…他跟我竟然是表亲…”
牧羽菱这话一出口,连汪新柔都懵了。
“什么什么?”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一点!”
牧羽菱便把张蔷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汪新柔看着牧羽菱,两个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牧羽菱啊牧羽菱,你这简直豪门恩怨那,这故事你要是去写,准得把那个什么虐情天后挤兑死。”
汪新柔看着牧羽菱,眼神有些迷茫。
“菱菱,我记得那一天你在医院手术的时候,你失血过多,我和孟学长,历子瑜,还有阿凌都在,但我们的血都和你的配不上…”
牧羽菱苦笑,“我和阿凌的血型配不上很正常,同父同母的孩子里,有的遗传母亲,有的遗传父亲…”
汪新柔似乎还在回想。
“那天在手术室外,我哭得难过,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就找到匹配的血型了…”
“是不是这中间我漏过了什么?”
汪新柔还在努力回想着,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哎,我说菱菱,你怕什么怕?”
“《红楼梦》里的薛宝钗和贾宝玉不就是姨表亲吗?他们还不是照样结了婚?”
“要我说,你干脆就装不知道好了,反正也无所谓。”
“这日子都是自己过自己的,你老在意别人的眼光做什么?”
“难道别人某个美女是个丑子,她就真的会变成丑子么?”
“你如果真想跟历子瑜在一起,就别在意那么多,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比什么都来的踏实。”
牧羽菱却是很坚决的摇头。
“小柔,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是我不能…”
“我过不了我自己心上那一关。”
在汪新柔跟前,她不需要伪装坚强,所有的弱点和脆弱都可以暴露。
汪新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菱菱,你那么爱历子瑜,不能和他在一起,你会死的…”
牧羽菱突然就笑了。
“谁说相爱的人就一定会走到一起?”
“谁说没了历子瑜我就不能活?”
“不就是个男人吗?爱了,恨了,怨了,痛过了,也就不会再记得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心底的汹涌澎湃只有她自己明白。
这一个月来,历子瑜待她的好又浮现在眼前。
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虽然他总是粗着脸吼她,刀子嘴下的那颗豆腐心,却让她觉得幸福满满。
昨天还卿卿我我,今天却是再也不敢触碰他的指尖。
“没有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动,没有历子瑜,我不会死…”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到。
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心上的肉却是在被千刀万剐,刽子手在那个仅有拳头大的地方,用力一片一片的割着。
比凌迟还要让人痛苦。
汪新柔还在劝她,“菱菱,跟历子瑜在一起,只要不生孩子,就没有问题。”
深知牧羽菱的个性,又怎么会不了解她那张小脸儿下的痛楚?
除了一张嘴坚强以外,其他的都是假象。
她明明爱历子瑜,胜过爱自己,却独独要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
汪新柔不由得替她惋惜。陌过建一在。
“我嫁给他历子瑜,就是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想和他生儿育女,一直到老。”
“如果不能生孩子,生命怎么延续?”
牧羽菱是固执的。
这个时候,她固执的一面又流露出来。
汪新柔见多劝无益,便想带她去逛街购物,缓解一下心情。
正要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恰好瞧见了孟俊奇。
他穿一件银灰色的风衣,围着一条黑白色的马蹄格围巾,站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孟学长…”
汪新柔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孟俊奇承认,见到牧羽菱的时候,他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这会儿,她正淡淡的站在幽暗的夜幕下,若一朵白莲花。
她穿一件白颜色的过膝羽绒服,长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因着衣服长,显得她越发的清瘦。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孟学长…”
他向她点头,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身体都好了吗?”
“我去拿车…”汪新柔适时的避开,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汪新柔远去,牧羽菱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孟俊奇,“嗯,都好了,谢谢学长关心…”
“跟我还客气什么?”孟俊奇没有丝毫大家公子的纨绔。
“天儿这么冷,你还是挤公交车回家吗?”
“要不要我送你?”
牧羽菱摇了摇头,看一眼汪新柔走过去的方向,“我要和小柔去逛街,她会送我回家的…”
孟俊奇点点头,随即为她让开一条路。
两个人平静的仿佛只是萍水相逢。
牧羽菱点点头,从容的走过去,将背影留给孟俊奇。
孟俊奇站在寒风里,脸被寒风吹的发红,却还是一直目送他上了汪新柔的车。
有些事情,有些爱过的人,终究和你走不到一起。
眼见着牧羽菱上了汪新柔的车,正准备离开,汪新柔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看向他的方向,“孟学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原本渐渐冷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暖了起来,看向牧羽菱,小心翼翼的问,“我去?”
“方便吗?”
汪新柔看了看牧羽菱,见她没有出声,便朝着孟俊奇点点头。
牧羽菱坐在汪新柔的车上,两边的路灯如流莹一般纷纷退后,枯黑的树枝上没有半点春意。
打发了司机自己回去,只说自己去和朋友玩一玩,朋友会送自己回去,便不再多说。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得过。
好过难过都得过,没有谁能逃得过宿命。
车子里那么暖,窗外的风景别样幽静,为什么她的心,却想流泪?
破天荒的,历子瑜第一次在天大亮着的时候就回了家。
张姐在厨房替张蔷煲月子汤,张蔷在一楼最角落边上靠南的房间里带孩子。
牧羽菱还没有下班。
他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疲倦。
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随意的拿起一份报纸,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
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
牧羽菱还没有回来。
他忍不住打了电话给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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