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钰提溜起裙角,温热的阳光洒在她的娇颜上,那抹温度顿时让她有了活着的意味,如瀑布般的青丝一泻而下,和煦的风缱绻起青丝,也顺势掠过小巧晶莹的耳畔,珍珠耳环摇摇晃晃。
眼前是西秦的皇宫,与南赵皇宫一样奢华,一砖一瓦都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以最高贵的审美情趣编织出皇族的骄奢淫逸。隐藏在角落里的阴谋诡计,扎根于土壤中的勾心斗角,散发着一股腐烂般的味道。
赵亦钰在太监小江子的带领下,进了顾贵妃的颐和殿。
小江子微微欠身,扯了嗓子,“禀贵妃娘娘的话,王妃来了。”
赵亦钰清了清嗓子,娇艳的面目透着一抹的粉润,双手作揖,“玉兰叩见母妃。”
两人的声音并不弱小,可是那玉石屏风后面的人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只与小宫女闲扯着。
赵亦钰在心里微微一笑,看来今日她是要跪上不少时辰。不过这也不怨顾贵妃,谁叫那个真的玉兰公主宁愿跳河也不愿嫁给秦游措,换作哪个母亲,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被这样低看。
一炷香的功夫已经过了,细柳倒是不怕跪的,只不过……
她看着赵亦钰,不由得难过起来,眼泪水儿在眼眶中打着转。
虽然她在姜国时从未侍奉过公主,但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她觉得公主是个好人,旋即她又想起公主为了姜国不得不嫁给那个纨绔的王爷,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
就在两人各有所思之时,柔婉又庄重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小江子忙领赵亦钰走了过去,赵亦钰便又作揖再拜。
顾贵妃换了一身起居时的衣服,宽大的袖摆上用金丝线绣着牡丹,华贵非常。
她打量着赵亦钰,笑道:“玉兰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谢母妃。”
顾贵妃抿唇又是一笑,好像是突然瞧见了她似的,斜睨了旁边的小江子一眼,“怎么玉兰来了,你也不通报一声?”
小江子知贵妃是故意发问,只得顺着她的话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刚刚坐下的赵亦钰扬唇一笑,面上并无任何不悦之色,“母妃,定然是江公公怕出声惊扰了您,所以才没有通报,母妃莫要生气。”
顾贵妃左右打量着她,似笑非笑。
赵亦钰起了身来,双手接过宫女托盘中的茶水,鞠身道:“玉兰向母妃请安并奉茶。”
顾贵妃眯了眯眼睛,这玉兰公主虽说是不情愿嫁过来的,但也是个识趣人,礼数倒是周全。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伸手接过了茶来,轻轻抿了一口。
“玉兰,听说你之前病了,如今病可大好了?”
赵亦钰轻轻一笑,身边的细柳早已吓破了胆子。她本以为公主为拒婚而跳河之事能瞒得过去,却哪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贵妃娘娘如此发问,明摆着是要来训斥公主了。
细柳转眼看着赵亦钰,却见赵亦钰不慌不忙,只道:“病已经大好了。”
“本宫在宫中,听说玉兰你是染了风寒,这大热天儿的,怎么会染风寒呢?”
赵亦钰知道顾贵妃早晚都有这么一手,只得跪了下来,道:“母妃请恕罪,玉兰确实之前听说过一些关于王爷的传闻,心里难免有些害怕。玉兰自幼生长在宫中,衣食无忧,性子的确执拗了些,但父皇与母后做此判断,让玉兰远嫁,定说明王爷是可依托之人,之前是玉兰信了市井流言,才犯了这样的错误,实在是羞愧难当,为此玉兰在来西秦的路上特意抄了经书,以示悔过。”
顾贵妃听了这话,心情又好了几分,只觉得这玉兰也是个识时务之人。细柳忙将经书呈了上去,供顾贵妃一一翻看。
字迹娟秀,笔法认真,倒看得出是真心悔过的。
顾贵妃又睨了她一眼,问道:“昨日听闻措儿并没有去新房,玉兰可还认为他是可托付之人?”
“王爷之所以这样做,是有王爷的理由,玉兰怎敢妄议夫君?”赵亦钰沉吟片刻,道。
顾贵妃还算满意地点了头,但面上的笑容仍是淡淡的,“玉兰快起来吧,长时间跪在地上倒也是凉的很。”
赵亦钰先是谢了恩,也没由着细柳搀扶,独自起来了。
“玉兰,你如今是措儿的正妃,那便要有正妃的样子。本宫深知你思念父母,但姜国距西秦有千里之远,你如今来了西秦,便是我西秦的人,莫要再有其他念头。”
“是。”
“如你刚才所言,措儿是你的夫君,我们女人出嫁便要从夫,这你是知道的,以后你能依靠的也只有你的夫君,所以你的一言一行更要谨慎,切莫再做出格之事。”
“是,玉兰谨遵母妃教诲。”
顾贵妃这才算满意了,挥了挥手,令小江子带赵亦钰下去了。赵亦钰转过身去,在心里冷冷一笑。
“公主,看来这贵妃娘娘我们是应付过去了呢。”刚一回到王府的细柳不禁松了口气,笑嘻嘻地道。
赵亦钰的目光幽幽一转,轻轻扬着,姣好的容颜上挂着一抹摄人心魂的笑意,目光灿若星辰。
顾贵妃算是应付过去了吗?
在她看来,并不是这样。这顾贵妃刚才的话无非叫她以后放规矩点,别出什么幺蛾子了,否则的话,可是没人能帮得了她。
春日的风夹带着一丝温润,微风摩挲了树叶,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公主,午膳在哪里用?”
赵亦钰不作多想,声音平静得如一汪秋水,“就在房间里用吧,细柳往后你不要再叫我‘公主’了,理当叫我‘王妃’才是。”
细柳低眉称是,一一记住了。
赵亦钰笑了笑,不经意似的道:“王爷何处去了?”
“哦,奴婢听其他丫鬟说了,湘南闹水患,皇上派王爷去赈灾。对了公主……哦,不,王妃。今日本也该是王府内格外姬妾向王妃请安的日子,张美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张美人?”这又是何人?
“这张美人也是王爷的姬妾之一,只不过平日不受什么待见,王爷专宠的只有唐良娣。”
专宠?赵亦钰冷冷一笑,又恢复如常。
“让她进来吧。”
细柳应声而去了,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那张美人悠悠走了过来,未受阳光侵蚀的面颊格外白皙,唇畔轻启,蛾眉本是微蹙,如今却轻轻舒展开来。
张美人一进来先是行了礼,再来便是抽搭地哭了起来。这一阵仗可是吓坏了细柳,但赵亦钰显然更为从容,她从小处在宫廷,对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张美人先是哭了一阵子,赵亦钰自然做足了样子,耐心询问。张美人见她随和,就像来了劲儿似的,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套起近乎来更是分外有力了。
赵亦钰抿了一口茶,在心里想着,这张美人似乎是该进入正题了。
果不其然,张美人用绢帕拭了面颊,刚才还哽咽的声音如今一下子平顺了,“王妃可知道,昨日王爷又去了唐良娣那里?”
赵亦钰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张美人把沉默当做了动力,又道:“倒不是妹妹善妒,只是这唐良娣……王妃若是见了便知,她天生就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不知用什么方法,引得王爷天天只往她那里去,妹妹实在是担心王爷的身体……”
“我明白了,妹妹且放心,此事我有分寸。”
张美人忙收了眼泪,心里得意一笑。她平日是对付不了唐良娣,如今好能联合身份高的一同对付,再说这唐良娣平日太过受宠,已养成了一副娇横的脾气,树敌本就繁多。若是王妃以王爷新婚之夜仍去唐良娣那里为名,必能给唐良娣安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想到这里,她就愈发卖力了起来,“姐姐,倒不是妹妹心窄,只是替您不平,昨日明明是新婚之夜,可王爷偏偏去了她那里,别的不说,光说她这狐媚的功夫那可是无人能及。当年我比她先进府,可只是封了个‘美人’,而她,一进来就是‘良娣’,若不是姜国和亲,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早晚都会爬上王妃之位的……”
赵亦钰倒没什么表情,一旁的细柳却被吓得不轻。王妃这么不受宠,万一王爷哪天真听了那唐良娣的蛊惑,将王妃休了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张美人见自己告完了状,心里也就痛苦了,与赵亦钰寒暄了一会儿,便就离去了。
细柳将张美人送了出去,忙就折了回来。
“王妃,刚才张美人的话……”
赵亦钰轻轻摩挲着太阳穴,她之前本不想对这个唐良娣怎么样,不过她如今想要利用秦游措帮她复国,这个唐良娣若是存在,的确会给她带来许多麻烦。
“今日府内姬妾本该向我请安,既然唐良娣不愿意来,细柳,你去替我把她请过来。”她挑了挑眉目,扬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