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没搭理她,只侧头瞅了瞅竹竿上插着的糖葫芦,虽然牺牲了一根,但还有十来根糖葫芦,足够毛毛吃了。
公孙兰浑身颤抖起来,她咬着唇,恨声道:“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莫雨将竹竿递给穆玄英,这才施舍了公孙兰一眼,道:“都是要进衙门的人,你还以为自己出的来吗?”他的目光转冷,“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合该偿命了。”
莫雨从来最讨厌的就是牵连普通百姓的江湖人。
公孙兰蓦然瞪大了眼睛,愤怒地道:“你们竟然真的想将我送到衙门里去?!”从来江湖事江湖了,哪怕直接杀了也好过扭送官府之中。
“你们两个莫非是朝廷鹰犬?”
闻言,穆玄英不禁翻了个白眼。杀人犯法扭送衙门,这样的事情很难理解吗?要知道当初的明教,声势再过煊赫,还不是被天策府硬生生驱逐出了中原。
废了公孙兰的武-功,确认她手中没有藏匿好的□□,叶一冒出来将人一捆,连夜就送去扬州府衙之中,免得这个惹了众怒的女人在群情激愤下直接被砖头拍死。又嘱咐了叶一几句,莫雨这才施施然地拉着穆玄英的手往别处去了。
两人身形极快,闪入人群中,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几个念叨着“恩公”的人就找不到两人的身影。
虽然两人已经离去,但亲眼看到方才那一幕的人在褪去了惊恐之后,只剩下了兴奋。他们就着方才的种种大聊特聊,神情激动。
待得陆小凤和花满楼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情景。
距离莫雨收拾完公孙兰才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街口处匆匆赶来两个男人。一人身披红色披风,相貌英俊,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一人一身白衣,头戴玉冠,手持折扇,俊逸的面容上是浅浅的笑容,一身气息平和温润。
正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道:“应该是这里了。”
打从他被一位至今不知姓名的姑娘残忍地抛在了身后,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的陆小凤失落之余,就跑来找花满楼喝酒。
抱着酒坛子,不知多了几天,迷迷瞪瞪中,远处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剑意传来,惊得陆小凤寒毛都竖了起来,什么酒都醒了。
那是高手过招时候余威的震慑,上一次陆小凤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以一截树枝为剑,须臾间过招百次,一人如皑皑雪山上最寒冷的冰雪,一人似九天垂云般孤高淡漠。收招之后,那两人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淡淡,但陆小凤却吓出一身冷汗。
那是面对极致杀意时身体的本能反应,也不排除陆小凤担心二人会以相搏。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显然都十分珍惜对方这个剑道知己,即使两人修的皆是杀人的剑法。
如今情景再现,陆小凤不觉得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会跑来这里论剑,所以,唯一的可能是有两个高手在那个方向搏杀。陆小凤和花满楼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担心的就是此处乃是闹市,又正值夜市热闹,人来人往,一旦动手,怕会伤及到无辜百姓。
但当他们二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狼藉,反而平和得一塌糊涂。
花满楼摇了摇手中折扇,彬彬有礼地向一旁卖糕点的女子询问起来。
那女子是亲眼见过方才之事的,再加上问话的是这般俊美的公子,她不禁双颊微红,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方才的一切说出来。
那位姑娘激动极了,因为她也是差点被糖炒栗子给毒死的一员,想想就后怕得很。
未来起码十年里她没有吃糖炒栗子的心思了。
不过,糖葫芦倒是值得考虑。
那位姑娘到底不是江湖人,对于熊姥姥的说法只是一知半解,但对于花满楼和陆小凤而言便足够了。
他们是听说过熊姥姥的,也曾想将这恶贯满盈的熊姥姥绳之以法。但这熊姥姥实在是太过狡猾,除了她在月圆之夜卖有毒的糖炒栗子以外,谁也无法预测下一个犯案的城市是哪里。
谁能想到,熊姥姥就这么栽在了扬州。还是卖毒栗子的时候被当场抓包,废了武-功被绑去了官府里。
陆小凤的表情顿时变得难以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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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月圆之夜,便是公孙兰化身熊姥姥杀人的日子。她卖的糖炒栗子香甜可口,却是要人命的剧毒。
试问,一个衣衫破旧,一看便是生活困苦的老婆子,总是能引得人心生怜悯。
只是这份怜悯却足以致命。
熊姥姥之名流传江湖十数载,年年因此而死的人不下数百,累累血案,迄今为止,已是数千条的人命。
熊姥姥落网的消息甫一传出,这十数年来因熊姥姥失去过亲人、朋友的人尽数往扬州城赶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们恨不能将熊姥姥碎尸万段以报死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但与此同时,有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急如焚。
莫要忘了,公孙兰除了熊姥姥这一层身份以外,她还是红鞋子的大姐。在江湖上一些有貌有名的女子,名妓欧阳情,神针山庄大小姐薛冰,皆是红鞋子的一员。
在听说熊姥姥公孙兰被捕的消息时,她们第一个反应是不信——
她们大姐乃是唐时公孙大娘的后代,她的剑舞可不只是好看,更是能够要命。以她的武-功,怎么可能被抓进了官府之中呢?然而,当她们动用暗线查探一番消息时,她们不得不承认,那被关进扬州府衙大牢中的,确实是她们的大姐。
只不知以着何等龌龊手段才将她们大姐擒住的。
一时之间,扬州城中风起云涌,街上行走的江湖人陡然多了几倍。
熊姥姥是在逃十多年的要犯,犯案累累,罪大恶极。京城六扇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派来不少人过来协助扬州知府,以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干出劫狱的勾当。
其中便有金九龄。
金九龄本不想来这里的,即使他是六扇门第一捕头,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但他总有办法让自己避过这件事。因为,任谁都瞧得出来,如今的扬州一滩烂账,他没兴趣来这里搅和一身腥。
但那位公子却不允。
金九龄自恃武-功心计不落于人后,身兼第一捕头与绣花大盗的两重身份却活得风生水起,便是那陆小凤,他相信,只要他想,他也能将那只小凤凰玩弄于鼓掌之间。
唯有那个人。
唯有那位九公子。
哪怕他年纪不大,却狡猾如狐,狠辣似虎,每一次打交道,金九龄都如履薄冰。所以,即使这一次他不愿来扬州,但九公子有令,他就不得不来。
但金九龄这一次将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无名岛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以白玉为阶,镶嵌于墙壁上那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为烛火的奢华地宫中,黄金的御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那男子本是极为俊美,甚至可以说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但他的气质极为扭曲,正如他此刻面上的笑容,让人说不出的心悸。
他高坐在殿上,殿下是二十多个打扮各异的江湖人,个个眼中神光内敛,显然都是高手。但此刻,他们都敛眉顺目,默然站立在一旁。
整个大殿中,唯有那人扭曲的笑声。
笑声渐止,那人以着异常湿滑的声音道:“三天的时间,你们竟然查不出他们的半点来历,只能够推测他们与白云城关系匪浅?”
殿中的人跪倒在地,额上冷汗涔涔,连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但在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谁知道那两人什么来历,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武-功还奇高。他们总共派出了十三波杀手,尽数折在了那两人的手中。
“罢了,就由本公子亲自会会那两人好了。”他舔了舔嘴唇,喃喃道:“希望,他们不会让本公子太过失望才好。”
莫雨的脸色很冷,坦白说,自从穆玄英的身体恢复之后,他整个人就显得温和了许多——跟从前相比的话。
但如今,莫雨那一身杀意简直都要控制不住了。
穆玄英扶额苦笑,这都什么事啊。
他们本想在扬州城住上一晚,第二日就往塞北去。但因着那个被他们丢进府衙大牢中的熊姥姥似乎牵连不小的样子,再加上扬州府衙上下没一个拿得出的高手,他们决定在扬州城多待些日子,最起码看着那个公孙兰处斩。
可没有想到的是,从第二日清晨开始,杀手就一波接着一波,从后天三流到先天九重、半步宗师的高手,从下毒到暗杀,从围-攻到美人计,没完没了,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是走在街上,一旁的姑娘似乎没有走稳险些摔倒,不过扶了一把,下一刻,那姑娘张口就是一枚淬了毒的梅花钉。再看看双手,黑了一片,显然那姑娘的衣裳上也涂了剧毒。
一击不中,那姑娘当场就咽了气。
显然,这些杀手不是普通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是真正的死士。
虽说普通的武者,哪怕是破碎虚空级别的高手也奈何不得如今的他们。但问题是,整日被人暗杀,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纵是佛陀也得心头火起。
叶一在第一波杀手偷袭的时候就调动了白云城的人脉调查此事,但显然,那群杀手的背后之人藏得很深,每次失手第一时间选择自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一连三日,幕后之人仍是未被调查出来。
就连系统,在没有丝毫信息的前提下,也无从鉴定这些杀手的身份。
莫雨和穆玄英自然可以在晚上的时候选择在帮会领地的卧室中睡觉,但莫雨心口憋着火气,任由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将他们逼到帮会领地中?
笑话!
有些法子他只是不用,不代表他用不了!
于是,在第十三波不长眼的杀手选择在半夜偷袭的时候,莫雨一把抓住了杀手的头目,在他当机立断选择自尽之前,一股锋锐而强大的力量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脑子里。
那是上个世界里从柳树妖那里学到的摄魂之术,被莫雨改造成能用修者真元驱动的法诀。莫雨本不愿对普通人用出这等手段的,但这些杀手,着实烦人透顶。
那人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嘴一张,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暗杀的种种细节。
撇除一些无用的废话,那人提到了自家主子的名字。
没有见过自家主子的相貌,没听过自家主子的声音,无论是其背景还是其他同僚,都一无所知。
他们称呼他为九公子。
听上去像是个假名。
莫雨无语极了,而显然,仅一个九公子的称呼,系统处仍是一片空白。
好在,自第十三波杀手全军覆没之后,再没有杀手过来触霉头。而熊姥姥的判决已经下来了。
其实,以着熊姥姥的罪行,本该提到京城大理寺再行判决。但恐夜长梦多,便由扬州知府宣其罪状,判处于二月二十日斩立决。
正是两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