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打着这个心思!”不想去看她充满希冀的眼眸,江蓠别开了头,“萧子翊本就有事要赶回去,我在这已经是个拖累,怎能再生事端……”
说了这么多,还是被残忍地拒绝了,云隽心里郁闷不已,抬起手来挠了挠头。
她确实很想去金陵,只得积极地想着办法,“那我们可以跟着回去,反正这里离金陵也不算远,也不用走颠簸的山路。”她抓起江蓠的手腕,细细把了脉,“师姐你的伤不算重,最多在驿站休闲一日,就可以启程了,不会耽误王爷的事情。撄”
其实她说得不无道理,江蓠在知道萧子翊母妃病重之后,的确想过跟着回金陵,反正一路并不颠簸,至少比回重英山要平坦得多。
说起来,听到云隽这番话的时候,她也有点动心,毕竟离开金陵这么久,她也想见见段珩,只是隔三差五的传书,根本缓解不了心头的思念之情。
看出江蓠有些犹豫的模样,云隽连忙加了一把火,“去吧去吧,师姐,在神机处的时候,我瞧着琴姨对你颇为照顾,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不知多开心呢。”
好不容易找了了一个台阶,江蓠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也是。”她迎着云隽闪亮亮的双眸,终是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随着夜深,驿站中也安静了下来,奔波数日的劳累的人都沉沉睡去了,偏偏此时从某个角落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地高喝声:“师姐最好了!”
这一嗓子惊得鸟雀乱飞,也惊得不少人点燃了客房中的烛火,一扇一扇窗户接连亮了起来,风声中还夹杂着住宿客人没好气的吼声偿。
“大晚上的喊什么喊,有病啊!”
对于江蓠和云隽忽然提议要去金陵一事,萧子翊没有表示多大的诧异。
自打他看到云隽跟着下了山,便知道她存了些小心意,也知道她终究会说通江蓠,末了两个人一道去金陵。
所以他在前一天夜里就雇了一辆马车,不等她们来说,已经差人去收拾她们的行装。
江蓠坐上马车的时候,说不尴尬都是假的,这次下山简直是给萧子翊添了大麻烦,如今还要跟着去金陵。
特别是听他说,要安置她们住在豫王府,她顿时觉得面皮都要挂不住,一路上捂着脸长吁短叹,云隽就坐在旁边疑惑地看着,十分不解。
云隽的心思简单,多数都是要去金陵的欣喜,她才不会分心去想些有的没有。
只是江蓠如今身份实在是尴尬,作为已经畏罪自杀的犯人,忽然出现在金陵中,想必比诈尸还要吓人一点,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又被追捕,到时候逃都无处可逃。
在进金陵地界之前,萧子翊便同她说了,此番回去还是要极其小心的,到时候她便老老实实待在王府中,吃穿用度有人来送,她最好是连门都不出,除非养好伤,才能在夜里出去逛逛。
听了他的话,江蓠只是装模作样地点了头,左耳进右耳出了,若当真不让她出去,能把她给活生生憋死。
豫王府她先前去过一次,当时夜深了,什么都没看清,可如今不一样,日光晴好,落在楼阁飞檐上,将每一片瓦都照得明亮极了。
云隽先一步跳下马车,回身扶了扶江蓠,她稳步迈下马车,走进朱红色的大门,仰头望着宽阔整洁的前院,与门前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好阔气啊。”
修剪过的松柏挺立着,与青瓦相互映照,长廊绵延,像是望不到尽头。
正四处打量着,她不知萧子翊是何时走过来的,他朝着迎出来的管事吩咐了什么,管事连连点头,连忙引着江蓠与云隽向后院的客房走去。
江蓠这才想起了什么,她回过头去,本想与萧子翊说些话,没料到他连歇都没歇又转身走了出去。
目光穿过大开着的大门,她看到他翻身上了马,连侍从都没带便急急离开。
走得这么急,定是去别苑看他母妃了。
一想到此事,江蓠心里十分不好受,她在驿站待了两日,期间好劝歹劝都没把他劝回金陵,她还以为他并不着急,如今看到他急匆匆离开,才知道是自己是想错了。
相处这么久,他总是一副悠悠哉哉的模样,心事向来不说,还不知道究竟有多担忧呢……
由管事引路,云隽在前头走着,兴致冲冲的模样,一路上都在欣赏府中的景致,没注意江蓠有些低落的情绪。
之前那次夜探大学士府,她生怕回去会被堂主程海责备,所以故意躲在豫王府待了一夜才回去的,那夜就是住在了客房,不过那一夜她压根没有睡,整夜都在处理萧子翊唇边的伤口了。
管事替她们安排了了一处景色优美的小院,还差了几个婢子小厮前来照顾,不过被江蓠婉言谢绝了。
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猛地被别人照顾还有些不适应。
萧子翊离开之前还嘱咐了管事,让他去找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最好是住在城郊,没有看到江蓠的通缉令的,最不济找几个口风严的太医来,近些时候要将她的伤治好。
刚刚安排好她们的住处,管事立刻出门去寻大夫了,云隽一刻也不得闲,换了个新地方让她兴奋不已,替江蓠把了脉之后便说要在府中逛逛,一眨眼没了人影。
江蓠实在是管不住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云隽这一走,身边安宁了不少,她靠在床栏上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不自觉地走了神。
阳光斜斜落入室内,灰尘在其间漂浮着,被照耀成淡淡的金色。
兜兜转转了几遭,终究是又回到金陵了。
…………
枯枝上挂着几片摇摇欲坠的树叶,随着风颤抖着,像是随时要坠落而下。
金陵街道上十几年如一日的热闹,道路两旁的小贩支着摊子,上面摆着五花八门的物什,惹得稚童三五成群地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宽阔的主街上,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行,为首那人身形挺拔,绛紫色的官服柔软服帖着背后的线条,修长的手握着马绳,袖口细致的绣制纹路被照耀得熠熠生辉。
路上的稚童不少,为了防止他们玩闹跑至马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望着长长的街道,段珩轻夹了马腹,将马绳在手上缠了几圈。
就在此时,有一颗小石子咕噜噜滚至马前,他下意识拽了拽马绳,垂眸仔细看了看那一颗圆润的小石子,复而回头望向长街两旁的店铺,只见一片衣角在房屋间一闪而过。
他微微怔忡,连副手凑近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随即,他回过神来,侧过身去对着副手平稳说道:“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说罢,他并未等到副手回话便翻身下了马,头也不回地朝后走去。
副手傻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末了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引着捕快们返回了神机处。
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段珩走近房屋附近,这里店铺林立,道路比较窄小,且四通八达,除却运送货物的店家,几乎没有什么人,他匆匆四下寻找了一番,走到一条小巷之时,被阴暗处忽然伸出的一只手拽住了。
他周身一顿,下一瞬被拽进了小巷中,待到他稳住步子,果不其然看到了笑眯眯的江蓠。
巷子窄小,两旁的瓦片遮挡住了灿烂的阳光,显得有些暗,但足够他看清她面上的笑意,还有她略显苍白的面色。
从方才看到那一片衣角,他心中就有了些猜测,在确定当真是她之后,那些猜测纷纷化作了无端的欣喜,但比起欣喜,他更为担忧一些。
“阿蓠?”段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没有没有行人,才放下了心,“你怎么来金陵了?”
“当然是因为思念你,所以才来了啊。”江蓠仰着脑袋,说这些话没有觉得局促,反而笑得贼兮兮的,“你给我写的那些信实在是太刻板了,我看不下去,总想着直接来找你。”
听她提及那些书信,段珩顿时有些尴尬,“我向来不会写那些……”
只有亲眼看到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记挂思念才得以消减,江蓠专注地看了他半晌,他还是上次分别之后的模样,眉眼沉静,总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偶尔在她出言揶揄的时候,他的面色才会有些波澜,这让她觉得颇为有成就感。(83中文网.83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