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忙碌了一整天,跑前跑后的,十分疲惫。随着夜色渐深,她睡意渐浓,却有些不舍得入睡。
她想等等,再等一等。
纠结再三,她还是决定趴在石桌上小憩一会,秋夜的风是凉的,石桌的寒凉透过衣裳冰凉着手臂,依然挡不住困倦,她的眼皮沉重,意识也模模糊糊的撄。
依稀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断断续续不成篇章,她觉得有些冷,身子缩了缩,意识沉沉浮浮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些声响。
那声响很轻微,但足以唤回她的神智,睡意顿时消散了。
她立马睁开了眼睛,说不出的激动了起来,抬起头就朝前望去,月色之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挺拔清瘦,清寒的月光覆在他的肩头,如水一般于衣摆滑落。
生怕这是梦境,江蓠大气不敢出,她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人,看着他微微有些气喘的模样,他也在看着她,本在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
“赶上了……”他自言自语一般,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她听到了。
“段珩。”她恍惚之间开口唤了他一声,二话不说站起了身子,“你可算来了!偿”
话音刚落,猛地站起让她有些头晕,脚下踉跄了几步。
见此,段珩上前了一步,本想伸手扶她的肩头,可还未触碰到,动作就顿了顿,“我来的确实有些迟了,江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的手不知该不该落下,一时间僵在半空,却不料她此时忽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好些时候没来看我了,好不容易等到你了,我才不去睡呢……”
她睡得朦朦胧胧的,说话也毫不掩饰,段珩愣了愣,随即有些歉然,“抱歉。”他微微皱了眉头,“我最近不在金陵,今日刚刚回来。”
握着他的手腕,感受到他是真实的,江蓠才确定了这不是做梦,她晃了晃脑袋驱赶了睡意,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一回来就来看我了吗?”
许是她问得过于直白,段珩语塞了半晌,末了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夜里风凉,你还是先回房暖和暖和。”他顿了顿,“……你的手很凉。”
在外面睡了这么久,单薄的衣裳早就不顶用了,江蓠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双手合十哈了一口气,搓着暖了暖。
好不容易等到他,她才舍不得去睡。
“没事。”她抿嘴笑了笑,眼睛都弯了起来,“这样就不冷了,你试试?”
她故意伸出食指去碰了碰他的手背,其实她的指尖还是冰凉的,见得他无奈的模样,她笑得贼兮兮,像偷腥的猫。
段珩没了招,索性不再催促她了,“城中风头已经没了先前那般紧张,我看柳公子与云隽姑娘已经不在客栈了,想必是来找你了。”
“是啊,师兄他们傍晚来的。”江蓠捏着下巴思索了思索,“不能再耽搁了,等到天亮了我们就启程回重英山了。”
说着,她话头顿了顿,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情绪复杂。
有些话卡在喉咙中,憋得难受,她仰头看着他,极其认真的模样,想从他眼眸中看出什么似的,“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可能不再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其实她当真很困倦,困倦到一沾枕头都要睡着了,可她偏偏不去睡,她想得很简单,不过是想看看今晚段珩会不会来看她,若是他不来,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现如今,她与他当真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一旦她离开,所有的联系都断了。
现在她无比想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不舍也好,挽留也罢,只要她能看出一些端倪,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向他表明真心。
青荷说得对,她不是个犹豫的人,有些事情还是得勇敢点为好。
她满是期待,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段珩望了她半晌,身侧的手逐渐攥紧,但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一路小心。”
像是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所有的期待在这一瞬全都消散了,江蓠愣了愣,随即故作淡然地垂下眼眸。
但她搭在身前的双手却交握在一起,十指交错,力道大的指骨都在隐隐作痛。
她没有说话,四下一时间寂静异常,只有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吹在身上十分冰凉。
看出她有些颓然的模样,段珩垂下眼眸,“我近些时候没有机会见到豫王。”他平稳地说着,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我会告诉他的,若你担忧此事,尽管放心就好。”
一听到他提及萧子翊,脑中的弦骤然崩断,堆积在心底的情绪像是快要炸裂一般,磅礴汹涌着。
为了这件事,她一直在忍,她忍了这么久,所有人都认为她和萧子翊情比金坚,所有人,就连段珩也这样认为。
以前就算了,为了遵守帮萧子翊隐藏身份承诺,她都忍了,可如今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也不想再忍了。
将手攥成拳头,江蓠浑身绷紧,直勾勾地看着段珩,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你再说这些话来听听?”
相识这么久,她一直是温和的模样,从未如此激动过,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误会我,我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憋闷地直喘粗气,“我与他假扮恩爱和美是有原因的,可我一直一直不能说,我憋了这么长的时间,真的憋不住了……”
说着说着,她委屈到鼻头泛酸,眼眶热热的,声音都颤抖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听了这些,段珩有些惊讶,微微愣住了。
控制不住情绪,江蓠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你知道你救我出来我有多开心吗?若不是云隽……”剩下的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她不想这样的,她不想这般欺骗云隽,更不想争抢她喜欢的男子,可她当真是难以控制。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江蓠苦笑了一声,“我今夜在这等到这么晚,就是在等你来找我,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知道?”
不知为何,她的身子一直颤抖个不停,双手攥的死紧,指甲刺的掌心生疼。
她当真好喜欢他,喜欢到多忍一刻都是煎熬,她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在这个月夜,在金陵的最后一晚,她只想把所有的心事都说给他听。
不管他究竟如何看待她,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她,她都要说。
反正横竖一张脸皮而已,不要就是了。
现在她喜欢的人就站在面前,望着的也只有她,就算他没有说话,她也不觉得丝毫的尴尬。
“我喜欢的……”她一字一顿,声音颤抖且坚定,“一直都是你。”
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温热的眼泪一颗一颗涌出,顺着面颊滑落,她仰起了头,毫不避讳地看着段珩,很是专注。
月色微芒,照亮他面上的神色,他好似震惊不已,一双深沉的眼眸中情绪复杂,复杂到她分辨不出。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他好似从不将情绪外露,也不会将喜怒哀乐展现在她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敛去了震惊的神色,定定地望着她,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只是伸手去拽住了她的手腕,转身径直拉着她朝农房而去。
他的步履虽有些急,但仍旧很稳,只是江蓠多少有些迷茫,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她任由他拽着,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她方才那一番话……说的确实有些急了,但意思应当是很明确啊,为何他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反应?
难不成他当真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越想心越冷,她走得诚惶诚恐,直到走入一片漆黑的内室,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最让她觉得不对劲的,还是他反身将她按于门板之上,让她动弹不得。
她顿时懵了,头刚刚抬起,就感受到他忽然凑近的呼吸,嘴唇轻易被他寻着,温热的唇带着略显强硬的力道,夺去她喉间刚刚挤出的那个“你”字。
惊讶只是一瞬,她脑中空白一片,可心口顿时柔软不已,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