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她之所以给我看这本日记完全不是想让我看到日记内容后受不了人格分裂的彭奈,而是把彭奈当做了她同我博弈的筹码,她从来就没有把彭奈当过儿子看待,在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亲情只有利益了。
不得不说,谢永娟真是个十足的变态。
我走出茶楼,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雨水中夹杂着独属于北方城市的沙尘,整条街道雾蒙蒙的一片,像被梦魇所笼罩一般。
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我的头发和衣服淋湿,也让我的心里也一片潮湿。
我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对司机说:“师傅,去东城陵园。”
司机一听着地名浑身不由一抖,从后视镜里瞧了眼失魂落魄浑身是水的我,咬了咬唇踩下了油门。
车厢内暖气很足,不一会儿就烤干了我身上的水汽。
我从车窗玻璃看到自己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湿嗒嗒的搭在额头上,像是一个刚刚从湖里爬起来的女鬼。
这个样子,难怪会吓到司机了。
出租车在陵园外停下,我付了钱下车,那辆车就跟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雨幕,溅起的水花在我裤子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因为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陵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在管理处买了一束花,默默地拾阶而上。
这两年里,我每一年都会特地来B城一次,似乎只有这样我才会稍稍心安一些。
慕天姿的碑在半山腰上,一个人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显得有些孤寂。
我将一束百合放到她的坟前,雨水将石碑打湿,而石碑上她的照片依旧明艳动人。
她一定是早就猜到彭奈在消失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什么事情了,大金牙是她的朋友,她肯定觉得很内疚,她觉得自己间接伤害了彭奈,所以才会这么多年都不和彭奈联系。
她临时前对我说的那个秘密我至今都记得,她说她爱彭奈,这种爱浓烈而澎湃,可是,在巨大的内疚感面前,这样的爱就变成了一种恐惧。
她不敢面对彭奈,因为她间接给彭奈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会给彭奈带来永远的伤害,所以她选择把爱他这件事情用埋心底。
我伸手擦掉慕天姿墓碑上的水渍,苦笑道:“你比我轻松,因为你已经死了,再也不用被那个秘密日夜折磨。而我呢,明知他不爱我却依然想守在他身边,安慰他,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伤害。”
“慕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我应该离开他还是任凭谢永娟把那个秘密曝光?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回答我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和远处山林间几声凄厉的鸟叫声,照片上的慕天姿依旧笑容明净,容颜美好。
因为拦不到车,我走了很远才到距离陵园最近的公交车站,辗转回到市区已是黄昏时分。
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阵雨,岂知它淅淅沥沥下了一下午。
我顶着一头湿发回到酒店,刚拿房卡卡开门隔壁的房间门就打开了,金睿景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穿了件灰色休闲服,见我这副狼狈模样不自觉皱了眉。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他低声责问,语气像一个小老头。
我胡乱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努力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出门忘记带伞了。”
金睿景蓦地伸出手理了理我湿淋淋的刘海,叹气道:“陆清晨,你真是个私生活没办法自理的人。”
我妈平时也总是这么说我,说我基本生活能力缺失,谁娶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嫌弃,可金睿景他的语气里却全部都是纵容和宠溺。
他平时基本上都叫我陆记者,现在突然喊我名字,我很意外。一时之间也没觉得他手上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整个人就呆呆的怔愣住了。
我抬起头呆愣愣的看向他,他却浑然未觉似的,指尖从我的额头滑向脸颊,满脸怜惜的抹去我脸上的雨水。
他眸中闪过某种我看不懂的华彩,像是难得一见的极光,又像是幽暗世界里的一簇蓝色火焰。
他说:“陆清晨,我……”
我并不知道金睿景后头想说什么,因为就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拉住我的手腕将我轻轻一带,把我拉入了他的怀中。
我的脸紧贴着那人的胸膛,他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得厉害,身上还带着刚从外头进来的湿气以及我再熟悉不过的薄荷清香。
我听见他用那把低沉的冷若冰霜的嗓子对金睿景说:“金先生,你越界了。”
彭奈将我的头摁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护食的凶猛动物。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B城,更没料到他会来宾馆找我。
金睿景唇畔含了丝冷峻的笑,收回手放进裤兜里,站直了身子说:“越界?这界线是谁定的?她早就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当然有追求他的权利。况且就算她是你的女朋友,我想追,你也拦不住。”
彭奈将我揽的更紧了一些,他冷笑:“你当然可以追,不过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我劝金先生还是少做的好,毕竟费时又费力。”
我头疼的厉害,挣脱彭奈的怀抱,对呈现对峙状态的两人说:“我没功夫听你们两个吵架,我不舒服,先回去睡觉了,你们自便吧。”
言毕,我打开房间大门走了进去,然后砰一声摔上了门。
我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将一天的寒冷和潮湿洗去,整个人总算是暖和了一些。
谢永娟早上的话还响在我的耳畔,让我觉得矛盾不安。
我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出浴室,一抬眼就被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裹紧了身上的浴袍,一脸警惕的看着一脸轻松自在的人。
他转了转手中的黑色房卡,唇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只要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