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在营地里走了沒多远。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袍的官员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往皇帝的大帐走去。
周子侑迎上前两步。语气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恼怒:“太师大人原來在这里。父皇可等了您好久呢。”虽然心中暗藏不满。但他仍然不得不执平礼微微躬身。
李长歌停步在旁。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位耳闻已久却是第一次见到的庞太师。只不过他与自己想象中那般蛮横骄矜的权臣并不一样。只见他须发微苍。年纪看上去约在五十岁上下。身形可以说是清瘦。也因为如此。脸上过多地添了皱纹。
庞太师拱手还礼。仅从动作而言就比周子侑多了许多诚意。而他抬手的瞬间。李长歌敏锐地看到他淡青色的袖口下有点异样。似乎是……补丁。
之所以认定为那是补丁而不是装饰。是因为那拙劣的针脚。且再细看时。只见庞太师的袖口和衣角已经有了微微的磨损。似乎这件衣袍穿的时日有些久了。这倒是奇了。大周地广物博。尤其是帝都权贵们的奢华。可谓是诸国之首。
身为百官之首。权势滔天的太师。竟然穿着这样一件古旧的袍子。真不知是为何缘故。就算是想要树立两袖清风的形象。似乎也要看场合。在这种诸国君主齐聚会盟的日子。总也要为大周的面子着想一番。
李长歌嘴角勾起些许弧度。果然是此行不虚。一來就见到了大周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也是一对关系古怪至极的君臣。更要紧的是。这两人一看就是充满了矛盾和谜題的人。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其中的内幕。
“今日接待贵客。就算陛下向來平易近人。并不把我等臣属当作外人。但老臣身为百官表率。也理应主动回避才是。”庞太师不疾不徐道。说话间一派谦逊风范。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周子侑拙劣的挑衅。就像是一拳打上棉花一样。虽然对人对己都沒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脸面上却是挂不住。
只不过一个照面。三言两语的工夫。已然高下立判。
而庞太师显然比周子侑的段位高出不是一个两个。第一时间更新说了那一句后。他便向对方点了点头。带着一群前呼后拥的仆从离开了。
由始至终。他都沒有看李长歌一眼。好像完全把她当作不存在一般。
周子侑的牙关咬得很紧。在意识到李长歌就在一旁围观了这次会面后。他脸颊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为了避免让他更尴尬。李长歌婉言谢绝了他送自己回属于唐国的营地的建议。
诸国君主各据一方。只有大周的营地是在中间的。所以彼此之间离得也不算远。
她才刚回去不久。大周就派來了一队宫人。奉上了据说是皇帝赏赐的礼物。
礼物全部用金盘盛放。其奢华程度可见一斑。乍然望去只见一片炫目的金色。然而最后一名宫人手中所捧的却有些异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那是什么。”李长歌看着她们手中被红布蒙住的物事。
领头宫监中规中矩地应道:“禀告女皇。那是陛下赏赐的美酒。名曰般若。已在酒窖中贮藏二十余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也是陛下最为喜欢的酒类。这次诸国君主赏光來会。自然要拿出來与众共享。”
这番话说的十足官腔。虽然阐述的理由合情合理。第一时间更新但听在耳中总觉得有些怪异。颇有画蛇添足之感。
“既是如此。便多谢陛下赏赐了。”李长歌命人将礼物收下。其余物品不过随意收起來。那两坛美酒却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揭去了装饰的红布。也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小酒坛。每只约有二升之数。
那酒坛造得极为精美。可见是出自烧窑名家之手。最特别的是两只酒坛上的纹路并非一致。其中一个纹饰粗犷。足见豪情。另外一个花纹却相当细致。几乎到了毫发毕现的程度。
平安在一旁也看得有趣。忍不住笑道:“这皇帝送礼也不仔细挑挑。竟拿了两坛子不一样的來。莫不是舍不得好酒。凑了一坛别样的來。”
陆青忙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点。别打断了李长歌的思绪。
长歌却也跟着笑了一笑。若有所思道:“想要知道是不是一样的。打开尝尝不就知道了。”说着。她已经利落地用匕首刮开了其中一坛外面的封泥。
尚未除去坛口的木塞。酒香已经透出。平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情。声音也浮浮沉沉宛若在梦中:“这酒……好香。”
长歌脸上却难掩警惕之色。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小杯。
陆青见她拿起酒杯。忙上前阻止道:“公主。这大周皇帝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这杯还是我來吧。万一……”
见她神情紧张。长歌笑了一笑:“不要紧。我又不会去喝。只不过是闻一闻罢了。”
她将酒杯凑近鼻端。那酒不知是由什么酿成的。香气竟像是能时时变化一样。忽而浓烈忽而清甜。说不出有多少种滋味。让人为之神迷。
长歌犹豫良久。才放下了酒杯。拿起匕首去开另外一坛。
只不过仿佛受了之前那酒香所惑。她的动作远不如之前利索。好在并不难开。刮去封泥后。只不过轻轻一挑。木塞便跳了出來。骨碌碌滚下了桌子。李长歌深吸了一口气。却沒闻到任何酒气。
她不由得倾身向前。将眼睛凑近了坛口。仿佛是想要确认里面有沒有酒水一般。
只是才刚刚凑上去。便觉得一股寒气直扑面颊。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方才那种目眩神迷的感觉一下子便消失了。空气中那股浓烈的酒香也在不知不觉间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轻淡。却让人不容忽视的味道。
那种味道同上一种一样让人无法形容。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就像是冬日里扑面而來的雪花一样。让人的头脑为之清醒起來。将上一种酒带來的感觉完全驱散。
平安忍不住道:“还真是不一样。果然是拿错了酒吗。”
长歌看了她一眼。淡淡吩咐道:“你去叫人把礼物预备好。下次正式会面的时候呈给大周皇帝。”待平安被打发走后。她才转向同样是一脸迷惑的陆青。叹息道:“恐怕这后一种酒。才是真正的般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