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必有失,他失去了奸佞小人才能得到良将忠臣。可他要得到稳固江山又需要失去什么呢?王权之下,太多东西都微如草芥。
浥轻尘不敢多想下去,只轻轻垂下眼帘,伸出芊指拨弄着月牙凳上垂下的红穗,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慕容浅并未察觉到浥轻尘神色里的些微变化,接过话茬,挑眉打趣道:“那……作为夫君呢?也好吗?”
浥轻尘有片刻怔忡,红穗的流苏从指缝中溜走,她望着空空的掌心,踌躇着竟答不上话来。
“看样子……”慕容浅并未生出丝毫不快,只微减了笑容,啧啧摇头道,“是觉着我这夫君当得不好!”
“我……”浥轻尘的嗓音不觉弱了下去,“没有……”
“那是……”慕容浅伸出食指敲敲脑袋,故作认真地思忖着,“昨个送你的珠子不合你心意?”
浥轻尘兀然被挑到心中软刺,陡生不快,睨着慕容浅,嘟起腮帮:“你还敢提那珠子!”
慕容浅想着浥轻尘应是极喜欢夜明珠的光泽,因此才故意作此问,原本只是打趣的一句话,何曾想,竟会惹得浥轻尘突然发怒。
慕容浅收敛了面上笑意,有些纳闷道:“怎么了?夜明珠不喜欢?”
浥轻尘微咬着下唇,将心中隐刺抛出:“别人送一斛珠,你也送一斛珠,当真是几个意思?”
“一斛珠?”慕容浅辨别着浥轻尘话语中的深意,看着浥轻尘眉间忧色,心中明了。他摇摇头无奈叹道,“原是为着这个,我不过寻思着你夜间怕黑,见着此物就巴巴遣人送来,何曾思量到这许多?”
“再者说了,前唐那梅妃失宠多年,唐玄宗送一斛珠给她,自是平添孤寂,而你是我的国后,我还能冷落了你不成?”
浥轻尘听得这番诚挚地辨白,知是自己多想,嘴里虽然不依不挠,但难免底气不足,声音渐次弱了下去,到最后竟细微如蚊:“可你明知道我在等你,你还……你一向是最细心的……”
“正是知道你在等我,我才送一斛珠来嘛!”慕容浅失了耐心,摆摆手,蹙眉站起身来,“行了!行了!越说越说不清了!一片好心竟被你误成错事!那珠子你若不喜欢,砸了它便是!”
浥轻尘眼帘低垂,盖住眸中委屈,十指搅在凳边红穗上,一言不发。
其实,姑娘家使性子不过是想要人哄,也许多哄一句她便会乖乖认错,可她们哪里知道,多的那一句便是燃尽意中人耐心的最后一粒火星。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没有喋喋不休的埋怨,没有矫情的解释,唯有沉默,极度的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庆奴的脚步适时地出现,软底绣花鞋轻沙沙地磨着寂静,行至二人跟前,扶着茶壶,略施一礼:“国主,娘娘,铁观音沏好了!”
慕容浅鼻腔沉闷地“嗯”了一声,随手翻转了一只青玉杯盏。庆奴脉脉注入琥珀色的茶汁,便放下茶壶,悄无声息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