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流程,皇家宴席都将以船游北苑内玄武湖,观覆舟山,作为春宴的尾声。群臣在山清水秀中,填词作赋,而后,再伴着徐徐春风,顺着水流,一一散离皇家宫苑。
其实,游玄武湖观覆舟山,原本是户部侍郎韩熙载的提议,旨在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警醒这些当朝的百姓父母官,清廉为政。却不曾想,最终只被这些达官贵族当做了游玩享乐的山水。
今日,李璟的酒意上头,渐生乏意,已无游船赋诗的兴致,在玄武湖畔草草交待几句后,命公公遣来了步辇,由皇后陪同着一齐落了轿。
公公朗声一句:“起——驾——”
群臣官袍倾覆如舟,齐声大呼:“臣等恭送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黄华贵的色泽在呼声里渐渐散去,浥轻尘跟随着众人一齐起身,被墨笙安排着,有序地登船。周宗因着受皇命所托,对冷月屏关怀备至,不敢怠慢分毫,一时竟将浥轻尘忘却在身后。浥轻尘恐琵琶受损,朝人流边缘慢慢移走,悄悄脱离了喧嚣。
她站在湖岸边,遥遥望着墨笙,看着他发号施令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疏离,怀抱着烧槽琵琶,不觉又紧了紧。
“你冷吗?”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短短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让人倍觉温暖。
浥轻尘回望着慕容浅,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慕容浅盯着浥轻尘的桃花面,淡淡一笑:“看样子,你的病已经尽好了!”
浥轻尘想起往日的不愉快,又念及今日之事,不觉低下头去:“慕容浅,今日的事,谢谢你!”
“谢我?”慕容浅剑眉轻挑,“你难道不认为这……又是我的阴谋?”
浥轻尘凝眸看住慕容浅,剪水秋瞳里漾进溶溶春光:“慕容浅,我相信,琴音是不会骗人的!”
慕容浅心中生出柔柔的欣喜,面上渐渐收了笑意,诚挚邀请道:“不知在下,可否邀轻尘姑娘一同游湖!”他欠身而让,现出不远处的一顶小舟。
浥轻尘略微迟疑,转头看看墨笙背后那一片描金绘彩的华丽游船,又看看慕容浅身侧浮动着的那一叶扁舟,轻轻地,点了点头。
慕容浅摇着橹,一声一声地晃动着碧波,顺着一江春水,朝覆舟山的方向,徐徐前进。
“你果真很喜欢这把琵琶?”慕容浅把目光从春景中收回,投到了浥轻尘身旁的琵琶上。
“烧槽琵琶,世间仅此一把!”浥轻尘指尖触及桐木质地,喃喃道,“习艺之人,岂有不喜欢之理。”
慕容浅停下船桨,桃花眼里蒙上一层薄雾,迷离地看着琵琶:“如果,你知道这把琵琶染上的鲜血,你也许就不那么喜欢了!”
“鲜血?”浥轻尘垂下眼眸,打量着面上的冰蚕丝弦,“当今圣上是喜好音律之人,又如此珍爱此把琵琶,都不舍得让它染尘,又如何会让它染上鲜血呢?”
“君心难测,人心易变!”慕容浅轻嗤一声,“你可知,那……是我母亲的鲜血!”
“你母亲?”浥轻尘抬起头,疑惑地瞧着慕容浅,“皇后钟氏?”
“那是燕王的母亲!”慕容浅摇摇头,盯住浥轻尘,一字一句道,“我的母亲,叫慕容罂,罂粟的罂!”
“慕容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