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间,漫天风云凝颓不动,山雾不舞,山风不吹。就在方明此语脱口而出后,百劫仙子身形却是一僵,脸上笑容更是悄然隐去,仿佛一座激耸入云端深处的高山,即便就立在方明身前,但却被无尽云雾缭绕,隐隐幢幢,让方明看不真切,看不清楚。
紧抿嘴唇,半响不语,百劫仙子默默站立在方明面前,被方明如此唐突无理的讯问后,百劫仙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转身离开,又仿佛这辈子都不会开口,对方明道出真相。
“是的,千年之前,我西昆仑众妖确实曾在当代西王母的统领下,逆反入红尘。因为早在那时,我西昆仑诸多无上妖神就已凭借某种法器,卜算到今日西昆仑之境,预料到千年后,我西昆仑必将会有一段灭顶之灾……今世鬼修入侵只是一个开始,在可以遇见的将来,西昆仑必定会彻底崩毁,再不复存在!”
不过在沉默片刻后,百劫仙子最终还是低沉开口,对方明如实到来,即便她语气冰冷萧瑟,如同最冷酷的冬风。显然此等秘密实在太过重大,百劫仙子并不想真实告知,但她却又不想让两人间的感情受损,是以在权衡利弊后,方明最终还是得到了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崩毁,西昆仑也会崩毁吗?在不远的将来,诸方小世界究竟会发生何种变化?为何这些凌驾在红尘之上的小世界皆会崩毁?而一旦预言成真,诸多知命强者又该何去何从……”
方明将眉头紧皱,口中喃喃自语,大感意外之余,昔日九莲之语亦浮现在方明心头。
昨日九莲在与方明交谈时,言语中也曾提及天界即将毁灭一事。不过当时此事入耳,方明却只是付之一笑,虽然有所震惊,但震惊之余,却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毕竟一则此事太过骇人,如追溯历史,天界早在无量天帝统帅诸界时便已存在,根本不会轻易消失。二则天界中生存有诸多强者,即便天界损毁一事当真会发生,也用不着方明来操心。是以这样看来,这些事情似乎离方明很远,远到根本无需方明关心。
但是此刻听到百劫仙子之语,方明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此事的真实性与严重性。
既然身为下代西王母的百劫仙子都已亲口承认,拥有诸多神迹的西昆仑覆灭在即,那天界的毁灭定然也无可避免。不仅如此,方明更是隐约感到,天界与西昆仑损毁两事看似相互独立,但实则不然,两者间恐怕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哦,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来你也知道天界覆灭之事。既如此,我将西昆仑秘事告知于你也不算违反门规……”听到方明之语,百劫仙子表情却是一舒。
“嗯,恕我冒犯,但其实我想问得并不是这个……千年前,西昆仑众妖为何会逆反入红尘,在滞留百年后,最终又为何离开……”方明略一犹豫,心中疑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问出。
西昆仑崩坏也好,天宗毁灭也罢,此种秘事固然让方明震惊,但却都不是方明最为关心之事。方明之所以将百劫仙子唤住,只是想要从后者口中打探出殷素素的下落,仅此而已。
“因为在千年前,我西昆仑巨妖在占卜到今世之景时,曾意外获知,一切事情的转折点皆会在红尘中发生。随天界、西昆仑及其他诸多本非天然形成小世界的彻底崩毁,那些在岁月长河中消失已久的无上圣地必会再次于红尘中降临,长生与成仙之谜也必将揭开谜底……今日之世,既是旧世界旧秩序的终结,也是新规程新世界的开始!”
百劫仙子话语寥寥,却勾勒出一副不远将来的毁灭与重生双重盛景。
“但真是可惜,最后我西昆仑还是从红尘之中离开了。虽然红尘是未来预示的转折点,但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早已不再适合我们这些远古巨妖居住……”
说到最后,百劫仙子却是微微摇头,以满脸悲哀与失望之色终结此番话题,言语中更有一番点到即止之意,明显不想和方明再多谈此事。
“昔日在人界时,妖族与人族之间曾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人妖两族严禁通婚。然而在晋升入天界后,却甚少再听人谈及此事。莫非当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某些规则就会作废,不再起制约的作用了吗?”方明将眉头一皱,略作一番犹豫后,却还是极不识趣的再度开口,无视百劫仙子话语中那点到即止之意。
“不,人族与妖族不能通婚的规则依旧存在,且这条规则在人族族群中并不存在,仅仅于妖族族群中有此单方面限制,或许红尘中的寻常散妖并不受此限制,但是凡是实力强大的妖类,若想投靠我红尘,则必定要遵守此条规则……”
说到这里,百劫仙子却是微微一顿,看向方明的目光中更是大有深意:“怎么,方兄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难道说方兄你喜欢上了我族群中某位妖族女子不成?而说起来,此条规则虽然苛刻,但对绝对强者而言却也形同虚设,只要方兄有绝对强大的实力,则可完全去我们妖族抢亲,只要表现出一定诚意,我妖族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百劫仙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明,直把方明看得面红耳赤,双颊泛起红晕。
“绝对强大的实力么?在不远的将来,我自问自己确实可以做到。不过若要来抢百劫仙子的亲,却不知西昆仑对我人族儿郎的实力又作何要求?恐怕仅仅具有绝世实力还远远无法满足西昆仑的要求,更无法满足仙子你的要求吧?”
既然百劫仙子已如此言语,那方明自然也就无比随意的同百劫仙子开起了玩笑,两人间仿佛陷入泥沼的气氛,相应也得到了极大缓解。不过此语虽是方明玩笑之言,但这实则才是方明最为关心的问题,更是方明废话已久,唯一最想得到回答的疑问。
“哎,方兄你这是哪里的话?如果不是知道方兄早已有位红颜知己,我恐怕还当真以为,方兄你对我有意了呢!”百劫仙子听到方明的话,脸颊同样微微一红,不过她随即便轻轻摇头,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笑容:“不过说认真的,既然我身为下一代西王母之身,则注定会孤老众生,不可提婚嫁之事。莫说人族修士,便是与我妖族之人都不可结为连理。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义务……”
“可是情之一字发自本心,如果真有阻挡不及的真爱降临,那百劫仙子你……”
“那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之拒绝!”废话许久,但方明却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是以方明一时间终于忍不住得寸进尺,而这也直接导致百劫仙子义正词严的与方明翻脸,话语中有着刻骨的冰冷,既仿佛不想和方明多提此事,又仿佛仿佛戳到了她的痛处。一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降至冰点,且看百劫仙子一脸冷酷的模样,方明的心仿佛也坠入冰窟……
“方兄,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不过是随意一句玩笑之语,小女子却将之放在心上,委实有些不该,还请方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我只是,只是想到某些往事……”
一阵犹豫过后,百劫仙子注视着方明异常平静的双眼,却是突兀的吐露出她心中所想:“千年之间,在我尚未化形时,我曾有一个姐姐,她才是西王母最正统的传人。但就是因为爱上了人族男子,她才会母亲封印在西昆仑深处,生死不知……”
“哦,原来是这样,实在是抱歉,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你西王母一脉居然还有如此隐秘之事,还请仙子谅解在下唐突之罪!”方明对百劫仙子微一鞠躬,然而心中的激动之情一时间却是无以复加。逡巡许久,百劫仙子却是终于提及关于殷素素的事迹,这让方明如何按捺的住?
“不知者不罪,方兄你这是哪里的话?其实不瞒方兄,我西王母一脉确实总被情之一字困扰,历代绝大部分继任者都不得善终……情之一字,对我西王母来讲真是一种无比疯狂的魔咒,当真触之击溃,谈**变……”百劫仙子微微一叹,却是罕有的对方明打开了话匣。
“那难道历代动情的西王母,皆下场悲惨,就没有一人得以善终么?”听到百劫仙子略显丧气之语,方明心中却是微微一沉,看不到自己与殷素素之间的曙光。
“若说善终,自然也是有的。方兄你先前不也说过,只要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可凌驾在规矩之上,无视种种法则么?据传说,在上古年间,无量天帝统帅万界时,我族西王母在与其谈经说法中,对无量天帝一见倾心,两者遂结为连理……”
“对于此事,当时妖界虽然声讨声颇多,且西昆仑更是齐齐哗然,要以旧规置西王母于死地,但所有事情,皆被无量天帝一手压下,即便西王母已为人妇,但她依旧稳坐西王母之位安然一生,终其余年,所有反对之声皆烟消云散,被无量天帝尽皆抹除。而自此之后,我西王母一脉也对爱情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说不爱是假的,其实我们用尽一生,都在等待一个如昔日无量天帝这般伟岸的男子,等待这样可以视一切规则于无物的男子出现,为我们打破一切桎梏,为我们遮挡所有风雨,以绝对强势之姿带我们走……”
讲到这里,百劫仙子眼中却是略显朦胧,显然已将心底之语对方明和盘托出。而听到百劫仙子的话,方明心中同样滋味难辩。朦胧中,方明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殷素素的面容……
“你那触犯禁忌的姐姐,难道就要这样永生永世的被封印下去么?”半响之后,方明却是再度低沉开口,声音沙哑,让人听之无比揪心。
“谁知道呢,或许我当了西王母之后,会对她网开一面吧!但是神魂与**两分,千年已是极限,或许她早已在千年的封印中神魂湮灭了吧!情之一字,根本就不是我西王母所能触碰的,既然她所托非人,所选择的男人没有能为她打破一切规则与限制的实力,那她就只能在冰冷的封印中等待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