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张居正啊！
高拱不敢，你也不敢，却让我水墨恒来执刀？
哦，皇上要炼长生丹，我一回来，就将炼丹的大咖给办了，能这么嚣张不要命吗？皇上会原谅我吗？
帝王一怒神州寒，几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事儿不能干——水墨恒意识里的第一反应。
皇上命不久矣，虽然好色、懒惰；可观其一生，也还凑合吧，可圈可点，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很少张狂过，以谨慎、贞静、仁义著称，且用人不疑，这都是优点。对自己的死看得很开，否则也不会在文武百官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谁能万寿无疆呢？还是照章准备后事吧。
可见，朱载垕并不像他父亲，一心求长生不老。
这个“长生丹”，如果猜得不错，定是张青松为了混淆世人的耳目，给皇上炼制的“春药”。
都快要死了的人，难道还忍心浇灭他那一点幻想的火种、剥夺他那一丝难得的爱好？
即便有好处，这事儿也不能干，水墨恒想，笑了笑：
“张大人，你可别忽悠我，嘿嘿，堂而皇之的与皇上作对，哪有什么好处？若真有好处，世人还不争先恐后地去做？”
“不是谁想为皇上做事，都有机会的？”
“你高看我了。”
“这事儿最大的好处便是得民心。”张居正道。
“嘿，我又不想当皇帝，要民心何用？能当饭吃呀？”
“若你将张青松这个过街老鼠除掉，北京城的百姓必当奉你为青天大老爷，日后你不仅在庙堂之上有头有脸，而且在民间亦可呼风唤雨！”
“切，皇上一怒，我小命都没了，还哪有头有脸？又如何呼风唤雨？这笔账不划算，不划算。别将我往火坑里推。”水墨恒笑拒，不住摇头、摆手，虽然他知道皇上不可能为此杀人。
“当初你有难，老夫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你引荐给皇上；而今老夫有难，你岂可坐视不理？”张居正拉家常的本事儿不是盖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竟然连这个都搬了出来。
“我说张大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铭记于心，哦，不止一辈子，是两辈子。但，但你有何难？无非像高拱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再说，就这两三个月的事儿了，忍一忍吧！”水墨恒劝道。
“老夫能忍，可百姓能忍不？这京城人心惶惶，若有人趁浑水摸鱼，振臂一呼，揭竿而起，你说……我乃朝中大臣，眼见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闻不顾，如何对得起我身上的一品仙鹤官服？”张居正盯着水墨恒，撩起自己鲜艳夺目的官袍。
水墨恒犯难了！
张居正急于处置张青松这个毒瘤，是要借此传递正能量，从而在朝廷立威，巩固自己的阵营。
水墨恒理应还他一个人情，充当一次马前卒。
况且，将张青松办了，真能在朝廷能换得一个立竿见影的好名声，这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水墨恒作为一个超时代的人，受西方观念的影响，崇尚“安乐死”和“临终关怀”，所以当初他才会为皇上找乐子、寻开心。
从表面上看，与张青松的所作所为如出一辙。
可张青松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将皇上的快乐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
找乐子、寻开心。
谁说不可以？但不要损害他人的利益。
一个打，另一个愿挨才行呀。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水墨恒思绪飞驰，可依然没有立即答应张居正的请求，史籍中并不见载张青松这一号人，谁知道他怎么嗝屁着凉的？
“信中说，嘴上也说感谢我，感谢我，可需要你帮忙时，你又推三阻四？为民除害，伸张正义的事，男儿当义不容辞勇往直前，我若不是之前惹万岁爷不开心，将老道士给抓了，岂能容忍张青松为虎作伥？”张居正义愤填膺。
“理是这个理儿，我当然懂。”
“那你犹豫什么？”
“皇上对我多好！我不想惹他不开心，希望他能快乐地过完余下的人生而已。”水墨恒顿了顿，态度有所松弛，“要不这样吧，容我先会一会那个小道士。”
“好，这件事，你尽管大胆地去做，我会暗中安排两京都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为你护航，若还不够，老夫知会冯公公一声，调遣几个东厂的档头给你使唤。”张居正在这件事儿上可谓费尽心思，一点都不含糊，态度相当地硬。
“谢谢。”
“在广西，你都敢用皇上赐予的尚方宝剑刺杀朝廷命官，区区一个小道士，我想难不倒你。”张居正见水墨恒态度不再那么坚决，轻捋胡须，笑道。
软硬兼施呀你！
这是先给糖衣，后送炮弹的节奏啊。
“不能让皇上生气，还得将张青松给料理了，这个确实难呀，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对不？”水墨恒道。
“这也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张居正又添了一把柴火，使出一个杀手锏。
“哪个贵妃娘娘？”水墨恒脱口问道。
“李贵妃，太子的生母。”
“我说张大人咋这么卖力忽悠，原来是李贵妃给你灌了……”水墨恒本想说：是李贵妃给你灌了迷魂汤。感觉不妥，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李贵妃要除张青松，所以授意于张大人？”
“不是授意，而是老夫的猜测。李贵妃笃信佛宗，对张青松那帮妖道恨之入骨。”
“也对呀！将张青松修理了，李贵妃指定暗中高兴。”水墨恒只要一想到李贵妃，精神立马一振，态度为之一变，“好，那我明天就去会会那个张青松，瞧瞧他是何许人也。”
“还是女人的魅力大，对你管用哦！”张居正摇头调笑。
“嘘，同道中人，何必相嗤？”水墨恒拱手告辞，置之一笑，反唇相讥道。
张居正似被戳中了软肋，脸色微微一红，指着跃然离去的水墨恒的背影，嗔道：“你这小滑头，没大没小，什么叫同道中人？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噗嗤……”水墨恒偷偷地乐着，声若蚊蝇地回了一句：“李贵妃是我的菜，你可别乱伸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