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被迫害了,她的内心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失去至亲之人的孤寂。棉铃部、白花部、红花部、棉桃部、棉朵部,整个棉株系统也找不到一种最为贴切心灵的方式,来将失去至亲之人的孤寂填补。红花部希望她找到至爱的另一半,尽快完婚,只有仰起头往前走,不要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失去的纠结很快就会退去。棉朵部也向她送来慰藉。好像,在七宗罪面前,神赋予的文化真得无能为力了。
她有自己的爱,原想,下一个春天来临时,她就将身为女性最美妙的秘密告诉母亲,谁料------。
当情人节到来时,她在大重庆的索桥上等待着他,然而,他并没有出现。还是因为她戴着面具,戴着面具的他俩并没有认出来。
一对对新老情人出现在索桥上,用各种语言绵绵情话。只有那些处于热恋中的白花部的人戴着面具。通过仅有的眼眸与呼吸将彼此辨认。
嘉陵江上,一艘偌大的竹船从索桥下淌过。船上一位戴面具的人抬起头仰望了她,随后他又若无其事地欣赏着两岸镶嵌在大自然中的人文风景。她的阳光正好与他的错过了,还是他有意躲避着她,不敢面对她。
不过,他还是竖起耳朵听到了索桥上关乎她的言语。
“金喜峰,那不是我的妹妹了吗。嘿小丫头真得有了恋人呀。”没有戴面具的宋清夫妇向索桥中央走去。
“是不是她。人家姑娘可是戴着面具呢,心不在焉地一定是等待恋人,我们不要打扰她了。”金喜峰说。
“就是她。今天我专门回家注意了,淌儿妹妹穿的就是这身衣裳,并且我在她的枕头下看到了那副可爱的脸谱面具。”宋清说。
那位姑娘好像并没有听到不远处他俩的对话。
言语声淡却了,船上的他再没用仰望她。船在朝天门码头停了下来。
“你看她一个人,心里一定很复杂,趁她没有看到我们,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金喜峰说。
“也是,”宋清的步子停了下来,急切地转过身背对着妹妹,“我们还是回到岸边静观其变吧。虽然他俩戴着面具,如果妹妹看到了我们,一定会有意躲着我们。我们走吧,在岸边‘盯’着她。”宋清显得激动起来。
“什么,亲爱的。今年的情人节我们就围着一个热恋的小姑娘转了。那我们自己的快乐就这么在失神落魄中被放弃了。”随着妻子走向岸边的丈夫不满地说。
“为什么不能呢。我的母亲被迫害了,现在我就剩下一个小妹妹,难道为了她的幸福,我们就不能放弃今天的耳鬓厮磨绵绵情话的山水之游吗。再说了,二十多年了,没有儿女的我们哪一天不是过的情人节呀。”妻子也嗔怪了,在岸边大树下的木墩上坐下。
“那你今天放我假吗?”丈夫问。
“又要去图书馆?好吧,你去吧。我在这些戴面具的人中看一看,看哪一个会走向我的妹妹,与她攀谈。年轻人眼中的火花是多么神奇呀。说不定妹妹今天就能选中如意郎君,也说不定她真得已经有了。”她对丈夫说,但是人家早就离开了。
“哎,就这么硬生生地离开了。”妻子对丈夫的背影喊了一声。她取出衣襟下的皮质面具戴上,这样她也就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喧哗的人声从两岸的树冠下涌起,江水中的白色大鱼露出了水面,情人们提在手中的竹篮往江中抛洒小鱼,数十尺的白色大鱼越来越多,聚集在索桥下。
宋淌儿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酸楚,她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江中密集的白鱼群,向岸边走去。
每一个气度不凡的身姿将要与妹妹擦肩而过,宋清内心都会涌起莫名的嫉妒。她真希望那个丑陋的身姿能够前去与妹妹攀谈。当妹妹路过她身边后,她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远离嘉陵江,进入大重庆的居民区,宋清看到妹妹摘下了面具。妹妹在一户居民前停了下来,她也放慢了脚步。门被敲开了,她刚好路过门前,看见开门的是一个知天命的老太太。
“章大妈,达卡不在家吗?”宋淌儿问开门的老太太。
“啊哦,是淌儿姑娘!”能够看出,章夫人对宋淌儿今天的到来格外惊喜。“快进来坐吧。”
“谢谢大妈,既然达卡不在家,我就不打扰了。”宋淌儿笑得很客气。
“达卡确实不在家,他公作去了。晚上他回来我会转告他说,情人节淌儿姑娘找过他。”章夫人说。
一边慢慢行走,一边窃听的宋清,气愤地手都战栗了起来。
他从朝天门码头上岸,直接去了聚宝盆。
晚上,宋清将妹妹约到家里吃火锅,开门见山地说,“淌儿,今天我与你姐夫在索桥上碰上你了。”
除了火锅的沸腾声,一家人像是陷入了心照不宣地沉默。
“对姐姐说说吧,今天面具下的眼眸有没有找到心仪的郎君。”宋清说。
“真希望以后的每天夜里都能够看见月光。”宋淌儿心不在焉地说。
宋清怔愣着看了看丈夫,像是不明白妹妹说什么,又像是征求丈夫的言语。
“别痴心妄想了,或许我们的生命中注定是没有月光的。”宋清说。
“姐,我爱上他了。并且我的梦里有了他。”宋淌儿说。
这在宋清的头脑里可是晴天霹雳,她不敢相信妹妹居然有了桃花梦,这该让她多么嫉妒呀,嫉妒到母亲的**里。
“这么说淌儿妹妹很快就会完婚呀。”金喜峰敷衍了一句。
夫妻两看到,妹妹潸然泪下。
“金喜峰,你看,说到完婚,淌儿激动得泪水哗哗直流。”宋清毫不客气地说。
宋淌儿走开去搽脸,“姐夫,姐姐,我吃饱了。”
金喜峰示意妻子前去关心。
“怎么了,妹妹。难道今天你没有等到他吗?”宋清问。
宋淌儿向书房走去,姐姐紧随其后。
“既然你不愿意当着你姐夫的面说,那么我们在书房里说吧。今天怎么样了?”宋清追问。
“酸楚的一天。他公作去了。”宋淌儿说。
“那么,那么,妹妹能够确定你们是相爱的吗?”宋清问。“我是说,如果不是今天在索桥上偶然相遇,我是不敢相信妹妹已经开始了,所以,姐姐并不知道你们的相识-------不知道从哪里与你谈起。”
“我与达卡是在面具中结识的。或许,我不该戴上母亲的面具,冥冥中仿佛母亲在帮助我走出孤独,走进成人。”淌儿像是进入曾几何时的深思。“之前,我并不懂得男女间的爱情是那么的微妙。出于对它的好奇与憧憬,我戴上了母亲的面具------”
“这时,爱情已经在你心中含苞待放,只是身处其中的你意乱情迷着难以知晓。”宋清自以为是地夺过话。
淌儿并没有停下话来,在她心中,她并不是要真正让姐姐知晓她的爱,只是寻找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来排解爱情引起的困惑。
“-------既兴奋,又担惊受怕。我毅然决然走出了家门,来到街上。这时我发现,戴上面具,我只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许,是面具遮掩下的那份新奇的感觉,引诱了我,让我与他撞了个满怀。我们的身体无意间相撞了,却通过彼此面具中的眼眸将对方的心窃取。就在那一瞬间,我将自己少女对异性的迷恋完全丢失在他的心中,通过面具中的眼眸。我能感觉到,我们的两颗心在一起燃烧。它让我们摘下彼此的面具,忘我地审视对方。”
宋清不能再听下去了,她断然说道,“那么,今天------是什么样的公作让他将你残忍地交给心的茫然?”
“达卡从来没有向我谈起过他的公作。”
“妹妹怎么不问呢?”
“我问了,好像他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也闭口不谈自己的公作。”
“这么说,这么说------难道他在潜修剑道!”宋清显得很吃惊,真实的吃惊。
“如果在那方面我有天分,我也会选择的。但是,达卡并不像是一个潜修的英雄。”淌儿说。她随意翻看着竹简。
“那他像什么?”宋清问,看到妹妹面露无比幸福的笑容。
“生命被放大,是因为有了伴侣,就像这文字与竹简。在姐姐心中,姐夫像什么呢?”淌儿朗朗笑着。
宋清的心格外绞痛。
“他是我心中入木三分的墨迹,却不知道自己在我身心的行走多么坦然;好像竹简生来让它有所着落。当我将心迹入木三分地流露在你身心,注定了我们一同苍老,即使你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离开你,除非残忍的刀片将我的生命刮去,但是谁又能替代我在你心中的铭刻。生命注定分崩离析,我愿随你投身火焰,在灵魂的吡嚗作响中化为灰烬。即使那时,也只有我们懂得彼此,谁也不能将我们分离。”淌儿有感而发地朗吟着,却没有看见姐姐抓过书桌上的面具戴在脸上。
宋清的脸抽搐地格外难看,她只有戴上面具,才能够遮掩心中对妹妹的万分嫉妒。
“姐姐怎么戴上面具了?”淌儿转过头问面具中的那对眼眸,她一下子记住了它,永远也不会忘记。
宋清的声音分外颤栗,“我在寻找曾经的幸福。”
“唉!棉桃部,棉铃部,红花部也奈何不了姐姐姐夫呀。你们怎么就不能生个孩子呢,姐姐,再过两年,你们就彻底-------。”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仅仅对我们的母亲,难道妹妹今天还要姐姐再重复吗?”宋清放下面具,脸上很生气。
淌儿嘿嘿一笑,抬头对上天说,“阳光,你明天就出来吧,一天一刻也不要拖延了,难道你真得要眼看着博学的蜀王与剪刀手王后,为了蜀国的和平,而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吗。好了,我回家呀。”
房门打开时,宋淌儿看见自己的恋人站在门前,幸福地扑了过去。
看见妹妹的漂亮男友,宋清激动的手伸进衣袋中,一把小小的剪刀在她手中嚓嚓作响。
“好了,恩爱的那对已经离开了,你还站在门口。我们也该晚安了。”丈夫在她背后说。
她手上的剪刀咬合地更加急促清澈。
“当心猫儿,剪刀手。”丈夫在背后扔下这句话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