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云集,阴暗潮湿,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对人肉体的折磨吗。乘船顺流而下,漂流过巫山,就是阳光。然而这一年,蜀地的人们再也不能享受蜀地之外的阳光了。天上百年云集,地下的黑暗力量也暗潮涌动。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蜀地的门户三峡巫山将蜀国完全封锁,也让蜀地的人认识了箭矢猝不及防的致命。
黄昏的村落,压抑的阴云搁置在田园上空,蜀地的生灵已经几十年没有在此时欣赏到夕阳了。一缕阳光也享受不到。曾经多少次多少头颅翘首祈望天空斑驳的云层,希望从薄弱的云雾背后投泄下一缕温暖的阳光,代替他们对酒聊胜于无的**。斑驳云层的稀薄像浓香的酒一样挑衅着肉体黯淡的人。
“大美夕阳。”酒肆的老板品着小酒,说着每天此时都要重复的话,对身边酒桌上饮酒的人们熟视无睹,他已经习惯了此时的自言自语,好像竹节酒盅习惯了面对饮酒者的亲吻。“几十年了,眼看我就要满头白发了,告别了梦,难道我的生活中就没有阳光了吗。可怜的孩子呀,你连一缕家乡的阳光也没有见过。不知他在大重庆的学堂中对七种语言的造诣有多深了。”
“喂,金老板,你的儿子快学满了吧。如果在神农族,他也进入红花部,享受女人香了。”旁边酒桌上的几个豪爽年轻人喝着酒对孤独地坐在一旁自言自语的酒肆老板扔出一句更加豪爽的话。
酒肆老板站起身,举着青翠的竹节酒盅,指着木墙上铭刻的一行遒劲的字,对在座各位铿锵有力念道,“酒是五谷杂粮的魂,是蜀人强身醒神的药,千万不可让醉酒要了灵魂的命。”
“知道了,”众人说,“不要做醉生梦死的行尸走肉。”
“哎哎哎,不但要知道,还要秉持饮酒时的清醒。在座各位酒足饭饱后,如果能够身端影直地走出我的酒肆,并且跑回自己的被窝里,那可是对得起自己的灵魂,对得起我的夜来香酒肆了。”金老板重新坐下,回味着众人脱口而出的‘醉生梦死’。自己已两鬓斑白,玩味知命,年近花甲,开着酒馆,将要步入老年的他眼看着就要成为一个醉生梦死的老朽了。“谁能摆脱故乡情呢。原想而立之年娶妻生子,能够让自己的孩子看见蜀地的阳光,岂料,暗无天日呀。上天这是要拿蜀地干什么呢。”金老板想着,黑暗在他黯淡的肉体周围铺展开来,天色暗了下来。加上头顶的阴云,显得格外浓重。
在酒肆中以酒疗伤的人们依次离去。公作一天的蜀人,只有以酒来治疗对百年云集的压抑,人们聚拢在乡村酒肆中,品着热烘烘,温暖心肺的粮食的魂,谈笑风生着生活中对压抑阴云的无奈。
酒是公共产物。任何一个家庭也不容许藏酒。只有在人类集聚地的村庄酒馆中能够买酒喝酒。如果用家中的粮食私自酿酒,这个家庭将面对口粮危机。人类的公有制对待酒,就像对待每个人的灵魂一样秉承天性,自然天成。在酒身上,人类的名言是:如果你想下地狱,将灵魂交给魔鬼,烂醉吧!
“领着你们的老鼠,走好。”金老板送别买酒的人们,“我的风湿痛没有发作,明天不会下雨。”
女性为了饮酒,她们戴上面具,将自己的真面目遮掩起来,面目所代表的那份灵魂同时也神迷了。因为饮酒的女性面目如初升的红日,如果酒盅送到嘴边时,它们赫然于众目之下,无疑平添矫情红日的几分醉意。
金老板仰望着漆黑深邃的夜空,充满期望的眼神想从空寂中摸索出一颗颗星星,他多么想抓住北斗七星的勺柄转动起来。他无奈地摇摇头,“哎,举杯邀明月,明月几时有。”无奈中带着几分流连返回酒肆。
“来一坛好酒。”金老板听到这样的话,厌烦不由升上心头,他想,“这个人可真奇怪,没看见我在收拾桌椅板凳准备打烊,回家与老婆相聚吗。”他敢怒不敢言,怒显于色地转过身——他的思想定格了。
来人穿着宽大的黑一色罩袍,仿佛夜色的凝聚。金老板一转过身,来人黄金面具的光芒如划破黑暗的阳光射穿他的心灵。他不敢相信来人带着黄金面具。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来人的黄金面具上没有眼鼻嘴的交流孔,也没有轮廓。罩袍的斗篷向前包裹着来人的头部,黄金面具向后遮盖着来人的面部,看上去,斗篷像是包裹着一个椭圆形的金蛋。看不见黄金面具背后来人的耳朵。传说中的仙人脸也是有鼻子有眼儿,面孔清晰的。而此人,戴着严实的黄金面具,看不见嘴巴却能发出常人的清彻声音。
屋外的风吹进来人的斗篷中,金老板瞪大眼想一睹来人的乌发,然而,斗篷下面比外面的夜空还要黑。来人分明从金老板窥探的眼神中,看出了金老板的目的,只见他放在桌上的宽大罩袍的衣袖一挥,黄金面具面对的酒肆的门在一阵强劲的风中关闭了。
柜台下睡觉的老鼠听到过火的震动,大骂着跳到柜台上面,“是哪个有了醉意的文明人将门甩地这么惊天动地。”看到黄金面具同样瞠目结舌的老鼠揉揉眼,“你,你,你。”
金老板看见来人站起身向柜台走去,沉甸甸的心变得更加沉重,“这么说,他的眼光真得能够穿过黄金面具,敞亮心扉了。还是这个黄金面具是假的。但是刚才他强大的内力不是将酒肆的门关上了吗。”
金老板眼中的来人穿着黑色的皮靴,罩袍没有一丝磕碰地走到柜台前。老鼠对黄金面具的平视也变成了仰视。黄金面具俯视着老鼠,说:“我不是文化人,我是武功人。不错,蜀国的惊天动地将在今夜开始。你是第一个牺牲品。”最后这句话只有老鼠能够听到,它还没有反应过来——金老板看见黄金面具在鼠朋友面前变得更加金光灿烂,鼠朋友乌黑的身躯上像是升腾起一股热气状的气流被黄金面具吸收了,老鼠乌黑的皮毛相应地黯然失色成灰色。黄金面具的灿烂收敛,老鼠从脚到头的乌黑也就失去了。
确实,老鼠体内的灵气被黄金面具掠夺了,它也就变成了耗子,站立的身躯立刻瘫软下来,像耗子见到人一样惊颤。
金老板的内心更加复杂,更多的害怕覆盖着崇拜。
“饶命,饶命。”变成耗子后的老鼠抽搐着身躯嘴中喃喃着。
宽大神迷的黑色罩袍转过身,黄金面具威严着吃惊的金老板,声音刚正地问,“金老板,人类面对耗子时,会怎么处决呢?”
“啊?”金老板仿佛没有听懂黄金面具的命令。他确实听出那口气在命令,满是威胁。“这,这,它是我的鼠朋友呀,与我生活了七年。”
“是吗。那你过来看看你的老鼠朋友,哪里还有老鼠的样子,是一根毛吗?”
金老板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可怜的痛苦挣扎的朋友,他鼓足勇气问:“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是?”
“我们眼下还是将碍事的耗子处理了再说我们的伟大事业吧。难道你真得愿意让一只耗子污染了-------村庄的酒馆吗?”
金老板不知道神秘的黄金面具面对他的巍然不动时,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会不会像面对老鼠那样将自己成熟的灵魂掠夺了呢。显然不会,如果自己不愿意,谁也动摇不了自己的灵魂。
“难道金老板忘记了家里的妻子。”黄金面具紧逼着。
“耗子,我是说村庄里的耗子,通常都有猫来祛除,但是我是讨厌叫春的猫的。所以,很难有猫进入夜来香酒馆。”金老板吞吞吐吐地说。
“嗷,这么说你没有家猫了。这太可怜了,老年人应该更喜欢温顺的猫呀。怪不着我闻不到野猫的味道。既然你愿意,我就送你一只虎皮家猫。”来人将袍袖下的右手伸进左袍袖中,随着喵地一声猫叫,一只虎皮猫被来人的手从袍袖中拉出。“给你。以后它就死缠着你了。”
金老板接过罩袍下的那只白嫩右手攥着的虎皮猫。他的眼睛扑捉到的来人的手,让他一辈子也不能忘记,那是一只男不男女不女的手。
不过这只半大的纯色虎皮猫还是能够让金老板在视觉上完全接受的。金老板抚摸着它,它翕动的鼻子显然嗅到了柜台上,听到猫叫后昏死的耗子。怀里的猫一个跳跃,站在柜台上,一口将耗子吞了。
“你还没有满足我要求呢。我可是送了你一只了不起的虎皮猫。”在酒桌前重新坐下的来人对心有余悸地站着的金老板说。
金老板的面色很难看。
“真没有见过你这么难看的脸面。我可是来为你报喜的。”黄金面具像是在对老朋友说,一点剥夺与杀戮后的难堪也没有。
“你,你,你。我不管你多么神圣。你让我明天公作后,怎么对人们说呢。难道说,我的老鼠朋友被我怀里的虎皮猫吞食了吗?”金老板一口气说完。
“那有什么--------对呀,你就说是新买来的猫的口误。好了,不要将头脑放在那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了。我们还是同饮一坛酒吧。我带来了你儿子最大的喜事。”
“我儿子。”金老板眼睛一转,“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就是在大重庆的最高殿堂中学习语言吗?打人胃口的长相呀。”
高兴的金老板将怀里的猫放在地上,“去,熟悉熟悉环境。”
“打人胃口的长相。嘿,这个形容用在我儿子身上是恰到好处。但是你-------”
“先满足我的要求,我再为你预言你们金家的不久将来。”来人将手放在桌子上,伸出十指敲点着。
完全从刚开始的恐怖中释然的金老板,从柜台上抱来一坛酒。一个酒盅放在黄金面具下。
“你得与我对饮。”
“今天我不能再饮酒了。”金老板一笑而答。
“你是怕自己醉酒,哈哈。”
突然,金老板感觉不到黄金面具背后的表情,他的心再次沉甸甸地升起几分恐惧。
“我怎么尊称朋友呢?”金老板问。
“名字吗?哈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已经抛弃自己的姓名了。你无需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将我看成你心中理想的预言家吧。”
“这么说,你是预言的神。”
“我不是神。与神仙丝毫不沾边。”来人开启酒坛,端起酒坛豪饮起来。“啊,好酒。”
“醉鬼也没有这副喝相呀。”
“醉鬼。冠冕堂皇的形容。不过我知道这个词你是从你的儿子口中听来的。”
“伟大的预言家呀。两年前我去大重庆看望儿子时,他告诉了我这个形容嗜酒者的词。”
“你害怕什么呢。只要不烂醉,有些醉意是没有什么危险的。”黄金面具说。
“什么危险?”金老板笑着问。
“灵魂游离呀。”
“如果我烂醉了,你能够将我的灵魂从肉体中------”他俩面面相窥着。
“哈哈哈。”黄金面具大笑。“你的脑海中还装着那只耗子。”
“不。我是好奇,如果人的灵魂或者孩子的灵气被你吸收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金老板正颜问。
“没有灵魂或者灵气的人,还是人吗。”
“这么说,他们死了。”
“好了,我耽误你很长时间了。你的老婆子现在正在倚门巴望呢。告诉你吧,用不了几个月,你的儿子就会成为新的蜀王。”黄金面具说。
“新的蜀王------怎么可能。”金老板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他将自己的脸庞端方在黄金面具前面,看见了黄金面具中自己被扭曲的脸庞。“不错他的理想就是学会七种语言,将来成为蜀国的王。但是就他那打人胃口的长相,首先他的婚姻就会与他过不去的。哪个个姑娘敢嫁给他呀。实不相瞒,他到现在也没有春梦,更别说桃花梦了。还有,他有没有蜀王的梦,也难说。没有成家的人,是没有资格竞选蜀王的。再说了,现在的蜀王正当年呢。”金老板连珠炮说这些话时,一直低着头,他再也不敢面对黄金面具影照中自己丑陋的面庞,当他说完抬起头时,黄金面具已经离去。纳闷的他,内心连连震惊,因为酒肆的门分明是关闭的呀。没有听见门的吱嘎声,也没有感觉到黑色罩袍的綷縩行动声。酒坛是空的。虎皮猫跳上酒桌,对着他喵喵叫着。
【黄金面具正是金老板的儿子。他在大重庆的最高殿堂学习时,一次假期三峡之游,失足妖婆孕育缝制猫妖的**池。从此他就成了黄金面具的猫妖之骨。他杀了蜀王,成为新的蜀王,这样他就可以通过光明与黑暗两面掠夺人类的黄金。正是他的双重身份,所以蜀王的他对众议院预言了一切诡秘之事。博得人们的信赖,因此他不再是名誉国王。然而,除了卫伊梦,没有人知道他集光明与黑暗最高权力与一身的双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