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元年,七月一日清晨。池州府,贵池港口。
民间的船队刚刚进入浩荡的长江,迎着红日驶向东方。
“此次共有各类名贵药材百余种,运往金陵后,就又能获得一大笔专款。”章冠楠站在望台上,看着驶出港口的船队,脸上带着笑意道。
身后的镇守府第一执事午清也高兴地道:“为了搜集这批药材,我们差点把整个池州府的地皮都刮了,如果能换来一大笔专款,那也是值得的。”
章冠楠双手撑在望台边的栏杆上,看着奔流不息的长江水,慨然道:“上次掌门令边境各府训练士卒,每府派下专款五千两。我们在求质不求量的情况下也才只能训练两百人,如今余款已经捉襟见肘。这次的这些药材上贡后,大概会拨下一万两。加上现在池州府的各业正在逐渐繁荣,自给自足,指日可待啊。”
午清道:“这都是长老治理的功劳啊,相当初我在地球跟着您,您就把一个县治理的那么安定富足,新世界的一个府,自然不在话下。”
章冠楠摆摆手,道:“毕竟是退休的人啦,在新世界来也只是发挥下余热而已。只是听说庐州府和安庆府那边不太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午清皱眉道:“听说是那个裁决会的原因,惹毛了武当,现在武当军队已经出现在两府的地界上了。”
章冠楠叹了口气,“掌门还是太年轻啊,虽然有强大的家世和无尽的资源,但却不知道安定发展的重要性。人死了就死了,况且死的又不是我圣贤堂的人。偏要去管那事做什么?不论在地球还是新世界,哪天又不死人的?”
“你要记住一点,现在新世界的局势模糊不清。谁强谁弱难以定论,只有埋头发展,壮大实力,以后才能在诸雄并立的大环境下夺得先机。很多人看不清一个问题,那就是新世界的发展方向。”章冠楠说道。
“发展方向?”午清疑惑的问题。
章冠楠笑道:“中国人不是西方人,就算在新世界这个新环境之下,灵魂里终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统一’,这是此后永久不变的‘大势’。我可以在此预言,最先领悟这个大势的,绝对不会是那些财团、世家,只会是地球军政世家或者寒门出身的人。”
“那您为什么不跟掌门说呢?”午清问道。
章冠楠看着午清,道:“你啊,还要多学学。什么是大势?长江东流,你能阻挡吗?人若必死,你能阻止吗?树木枯萎,你能挽救吗?日月升落有时,你能改变吗?大势不是人能改变的,如果你自己领悟不到,就算别人天天在你耳边说,又能如何呢?”
午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听说您退休后一直在读道、儒两家的学问,这大势之说,便从此而来吗?”
章冠楠笑道:“一种文化面前数千年而不消亡,这本身就是一种大势。为什么?你看地球多少人反儒?可是他们生活中又哪里没有儒家的思想呢?儒家说天人感应,试问地球上那些个反儒的人,又有多少人没用这个理论攻讦过别人?”
“受教了。”午清严肃的说道,章冠楠点了点头,突然目光一凝:“咦?”
午清听到章冠楠的惊疑声,眉头一皱朝着章冠楠目光所在之处看去。
“是西边来的船队?”午清看着远方长剑水线上出现的大量船队,惊讶的说道。
章冠楠眼睛眯了眯,道:“眼睛不好使了,能看清是哪家的船吗?”
午清撑在望楼的栏杆上举目眺望,仔细观察了半天,待船队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后,道:“好像挂着我们圣贤堂的旗帜。”
章冠楠笑道:“应该是往临水村去的船队,现在返航了。”
午清道:“他们快有一个月没出现了,怎么现在突然回来了呢?”
“应该是最近局势的原因,门派应该要往临水村运兵了。”章冠楠抚掌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突然出现在武当的地界上,出其不意的进行攻击,足以打乱武当的军事部署,这样安庆府、庐州府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了。”
“您怎么知道?”午清问道。
“你看看船上有多少人?”章冠楠说道。
午清再次进行眺望,因为船队越来越靠近港口的原因,他也能看得更清楚了,“除了划船的,好像在没有其他的人在船外了。”
章冠楠道:“那就对了,这说明这些船队是回来运输军队的。”
“哎?”午清发出一道疑惑的声音,“那些人怎么个个身上都披着斗笠蓑衣呢?”
“长江早上雾气大,斗笠蓑衣可以保证衣服不被江里的湿雾打湿。”章冠楠说道。
“他们划得好快啊,快要靠岸了。”午清指着最前面的那艘大船道。
章冠楠道:“你去安排人接待一下吧,估计是要在我们这里补充一下食物了。”
午清安排了一名执剑带着二十几人前往港口迎接,当他们排列在两侧等着船靠岸时,却发现那些船队也都排列在了一起。
“咦?他们想要做什么?”章冠楠正要转身下望台回城,看到这一幕突然奇道。
午清此时回到章冠楠的身边,“好像是要同时进港。”
章冠楠摇头笑道:“这些人,怕是都等不及了吧,倒也是坐了这么久的船,还好港口够大,又都是小船,这样挤挤倒也停的下。”
当一艘大船带着一众小船并排进入港口靠岸后,那些划船的人默默的起身。他们走路十分缓慢,蓑衣裹得非常严实。
“有点奇怪。”午清看着下船的那些人说道。
章冠楠似乎也感觉到了,于是目光直直的盯着下方港口。此刻那些下船的人已经开始在绑船绳,他们动作很慢,但却不拖泥带水。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好像在藏着掖着什么一样。
突然,一股风刮起,一名正在绑绳子的人头顶斗笠被这一阵风刮起,斗笠在空中翻了几翻,霎那间落到了地上。
那人连忙去捡,衣袖瞬间露了出来。然而这没什么,重要的是头顶束发的冠带上清清楚楚的绣着阴阳鱼图,这,可不是圣贤堂该有的玩意。
章冠楠看到那阴阳图,瞬间就呆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反而是午清,立即大吼道:“武当!是武当!快,杀了他们!”
下面那二十多名圣贤堂士兵也快速反应了过来,事实证明池州府的训练还有卓有成效的。
他们飞快的拔出长剑,组成队形就冲了过去。
那斗笠被吹掉的武当兵士眼见暴露了,也不再去捡,一把扯掉身上的蓑衣,露出一身道袍。然后拔剑,向前两步后站在了原地。
而其他的武当士兵也在这一刻纷纷扯掉蓑衣,二十一个人,七人一组快速组成了三个七截阵。
‘当’当两名圣贤堂士兵手中长剑劈出后,被位于中间的七截阵最前方的两人格挡住,然后后方五人快速包抄上来,对着两人便是一阵刺砍。
那两人瞬间毙命,而武当这三个七截阵也快速的和圣贤堂士兵接战。
这些圣贤堂的士兵战力很强,他们眼见武当这边有严密的阵型,立即在那执剑的指挥下分成三组,然后每一组都对上了一个七截阵。
武当的七截阵特点便是一个‘截’字,如果对面三人进攻,便有三人去迎挡他们,剩下的四人进行攻击。如果对面五人进攻,便会有五人进行拦截,剩下两人寻隙攻击。
因为此阵没有考虑到对侧翼的保护,所以每一个七截阵只见都离得很近,相互支援。
圣贤堂分成三组,排列成人字形,由最前方一人主攻,两侧各一人掩护,其余人伺机上前进行突杀。
于是整个战斗从一开始便陷入胶着,武当这边带队的旗总眉头一皱,他知道长时间胶着在港口对自己等人极为不利。
“小三才阵,三向突杀。”旗总大喝一声道。
顿时武当的三个七截阵快速后退,然后三三一组,转化为七个三才阵。
三向突杀,就是从三个方向突入敌阵。
张翔位于三才阵最前方的天字位,旗总命令下达后,他第一时间冲入了敌阵中。
‘当’的一声,自己劈出的一剑被眼前的圣贤堂士兵挡下,‘噗’然后张翔只觉手臂一阵痛,才发现自己被眼前圣贤堂弟子的侧翼给刺中了手臂。
他大吼一声,并不去理两侧,而是用尽全力的攻击眼前的敌人。
他是对的,因为他眼前敌人两侧的敌人已经被自己阵中地字位和人字位的同伴缠住了。
于是他疯狂的猛攻眼前的敌人,眼前的敌人在他的猛攻下,也爆发出极其强悍的战斗力。
但由于手臂受伤,张翔的力量逐渐不支。
这时眼前的敌人他后面的支援已到,人字形的阵型转而形成一个圆圈,将张翔他们这个小三才阵围在了中间。
‘噗’张翔身旁的人字位同伴突然暴起,一剑刺中了张翔眼前的敌人的腰部。敌人惨叫一声,张翔奋力一劈,瞬间将其击杀。
然而人字位的同伴这一剑刺出,便被他眼前的敌人看出破绽,转瞬间便被一剑划破咽喉。
张翔怒吼一声,左手一把抓住他的剑身,任由手心鲜血横流也绝不松手,然后一剑斩进他的脖颈,滚烫的血液瞬间喷了一脸。
这时张翔帮助另外一位地字位的同伴击杀敌人,然后发现自己两人已被包围。
张翔和地字位的同伴二话不说,举剑就朝着周围的敌人砍去。
圣贤堂二十多人,分成三组组成的人字阵将武当前阵的三个小三才阵团团包围。此时武当陷入包围的三个小三才阵皆有人员伤亡。
而圣贤堂也死了五名士兵,但他们对这三个小三才阵的包围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午清却一把拉住章冠楠,道:“长老,他们守不住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城!”
章冠楠虽说对政治和天下大局看的很清,但对战阵之事却不是很懂。“我们已经对其前锋形成包围,如何说守不住了?”
午清没有回答,因为现实已经回答了。
当圣贤堂的三个人字阵包围了三个小三才阵后,其余的四个小三才阵分列四方朝着圣贤堂的包围圈疯狂攻杀。
而包围圈里面的武当士兵也开始发起决死攻击,这一下内外夹攻,圣贤堂的兵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那写停靠的船上突然响起一阵冲天的喊杀声。
午清和章冠楠连忙看去,只见从那些停靠的船的船舱里飞快的冲出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武当士兵。他们飞快的冲上了被前锋队伍清理出来的一片港口空地,然后迅速列阵。
章冠楠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看着那几十艘船上和港岸上站满的武当士兵,浑身直发哆嗦。
午清见章冠楠愣在原地不动,急的不得了,只见他突然一下子扛起章冠楠就朝望楼下飞奔,然后快速朝池州城跑去。
港口发生大战,周围的渔民以及居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狂奔逃走,一时间整个港口周围一阵鸡飞狗跳。
当大部队参与到战争中后,这二十多名圣贤堂士兵快速被全部歼灭,而武当也付出了将近十人的伤亡。
云峰最后从大船的船舱中走出,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浸泡在鲜血中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江风混合着血腥味,味道十分难闻,但云峰面不改色,淡淡道:“弓弩部、刀盾部马上向池州城推进。尽量抢在敌人关闭城门之前夺下池州城,如果敌人已抢先一步关闭城门,就在城外三里地扎营,并派人侦查周围情况,等我到来。”
“是。”刀盾部和弓弩部的执剑应了一声,然后带领手下兵士朝池州城方向飞奔而去。
云峰道:“长枪部留下一个旗将弟兄们的遗体处理好,然后看守船队,行军书记做好阵亡统计。”
“是。”长枪部执剑和行军书记齐声应道。
“余下的长枪部士兵,搬运辎重器具,随我前往池州城。”云峰道。
既然奇袭失败了,那就只能做攻坚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