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是在白崖镇待过小半年的人。
澹台大人中等身量,跟她差不多高,故而他的二十名随从在薛湄看来,一半人身高都有点过分了。
约莫十个人,他们的身高有185厘米以上。
白崖镇的士卒们,像这么高的并不多见,应该说是专门挑选出来的。
就连薛湄的五弟,也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营养充足,让他比同龄人都要高不少,站在队伍里丝毫不输给谁。
如此高,很不同寻常。
但个个都如此高大,可能会让匈奴人以为,这是白崖镇精挑细选的好手。
使臣大人的随从不能带兵器,故而挑几个身材高大的保护他,人之常情嘛。
这是对匈奴人的恐惧。
匈奴人大概不会多想,因为事情很明显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人是不会去想各个方面的。唯有对自己不利,才会从多个角度安慰自己。
薛湄冲人群里的薛润点点头。
薛润居然很镇定,也只是轻微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他居然还拽拽的。
“大人真厉害。你一番话,恐怕匈奴将领们要闹着往回迁了。如此折腾,人马劳顿,战斗力会大大减弱,对他们并非好事。”薛湄没理会薛润,只跟澹台大人寒暄。
她余光再次撇过去。
往随从们脸上扫了扫,薛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他们都像萧靖承那么高,这让薛湄产生一种错觉,怀疑他也混迹其中了。
澹台弘瑛也微笑:“郡主人在匈奴王庭,朝廷、白崖镇都以为郡主做了俘虏,不成想郡主却是坐上宾。
不卖国、不卖己,能让匈奴人以礼待之,郡主才是我辈楷模。”
薛湄:“……”
好好的,巴结我做什么?
她难道不能预料到,朝廷和白崖镇会说她的闲话吗?
她看了眼使臣。
澹台弘瑛:“下官来之前,贵妃娘娘再三叮嘱,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匈奴,要请郡主多照料。”
薛湄:“……”
这下她听明白了。
公主已经到了匈奴,不管她是死还是活,最好都别让她回去。
这位澹台大人,是希望薛湄在关键时刻能帮帮忙。哪怕不帮忙,也要袖手旁观,千万别出乱子。
“照料不敢当。”薛湄道,“大人与单于谈妥,救回去的不仅仅是公主,还有我。我也想早日回乡。帮大人,就是帮我自己。我定然尽力。”
她说话滴水不漏。
既不拒绝,也不会答应。
澹台弘瑛笑了笑,觉得这位郡主比谁都狡猾,特别不好对付。
幸好,自己与她并非仇敌。
薛湄又对澹台弘瑛道:“大人这随从里,有一人乃是我兄弟,我能否跟他单独说句话?”
澹台弘瑛喊了薛润上前,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薛湄打量薛润,笑道:“这段日子吓坏了吧?你有没有给王爷使坏?”
薛润特别紧张,听到大姐姐说话,心中稍安。
他嘟囔了起来:“谁给他使坏?你、你既然没有被关起来,怎么不想办法回去?我们都特别担心你……”
说着,他就委屈了起来。
薛湄伸手,抬高胳膊摸了摸他脑袋:“好了,姐姐知道你担心。要乖,等澹台大人和单于谈妥了,我便可以回去了。”
薛润对着他姐姐,就很想哭。
“……钦差是来救公主的,又不是救你!”薛润咬牙说,“你帮他们做那么多事,最后他们谁肯为了你拼命?”
薛湄笑了起来:“我虽然做了很多,但也得到了好处嘛。一锤子买卖,不能求人家附赠‘感恩戴德’。”
薛润:“……”
薛湄又问他:“王爷可好?”
薛润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乱飘,气鼓鼓道:“谁知道?反正他也不想救你,成天就知道在营地里瞎逛。”
“不要这样说他。”薛湄笑道,“王爷肯定想办法了。”
薛润额头见了冷汗。
王爷不仅想办法,他还混进来了呢!
他乃是朝廷的亲王,是白崖镇的主帅。哪怕是薛润这种不开窍的脑子,都知道匈奴人如果抓住了他,该多兴奋!
对梁国而言,尤其是经营多年的白崖镇,就是灭顶之灾!
他们只有二十一人,没有兵器!
没有兵器!
“不知道,我看他愚蠢至极!又自负又冷血,大姐姐你回去之后,不要嫁给他!”薛润道。
薛湄笑了起来。
那边,匈奴人已经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了,要带使臣去休息。
薛湄没时间和五弟闲话,让他跟着钦差大人去了。
她自己立在原地,回想薛润的言行举止,更加肯定这些随从很有问题。
她不动声色。
有人在鬼戎跟前,说了薛润的秘密:“他是郡主的兄弟,恐怕有什么心思。”
鬼戎:“他想见见自家姐姐,情有可原。郡主的弟弟,忠诚大胆,不愧是同胞姐弟。”
他倒是很赞许薛润的行为。
要是薛湄知道,鬼戎把她和她那个傻子五弟归成一类人,她非要气死不可了。
鬼戎让人日夜巡查边界线,打探白崖镇的消息,丝毫不肯放松警惕,同时晚上要设宴款待使臣。
匈奴人的宴席,也就是营地上烤肉、喝酒、唱歌跳舞,不是坐在大帐内。
薛湄回到了自己帐篷,思考五弟的话。
她把辫子解开了,打算重新疏通,安丹宵进来对她说:“郡主,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些时候回来。”
“作甚?”
“您可以去问主人。”安丹宵冷漠道。
薛湄:“那你去吧。”
安丹宵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薛湄对她去哪里,隐约猜到了点,恐怕是要去调查使臣身边那些随从,毕竟安丹宵在白崖镇多年。
也许她也发现,使臣身边的随从都挺高大的,不符合白崖镇守军的普遍情况。
夜幕降临,不远处的营地上已经传来了歌声,悠长而清脆。
薛湄把头发疏通了之后,又重新编好辫子,依旧是做匈奴女人的打扮。
她打算出门,突然帐篷的帘子被人撩起。
她还以为是安丹宵回来了,随意回头,却发现是个陌生人,站在她的帐篷门口。
他定定看着薛湄。
薛湄心中一惊。
手里的梳子落了地,薛湄上前扑倒了他怀里。
明明是另一张脸,身形、神态也不对,可薛湄就是知道。
她凑近,就能闻到他身上气息,这才是她最熟悉的。
萧靖承回手也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