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等会儿绕路去一下山上的祈安庵。”
“是。”
她记得当年楚嘉吟是去了山上赏花,后来不知怎么受了伤,就近去了尼姑庵之后身边就开始跟着那个人了。
虽然现在时间上比上一世早了一年,可楚岁岁还是想试试,若能遇见最好,见不到也无妨,大不了她一年后再来就是。
楚岁岁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入眼是及惹人喜爱的初夏之景,遍地都是争相开放的野花,树木繁茂高耸,显得太阳也并不灼人,是难得的好光景。
“啊!”
楚岁岁回头便看见坐在一旁沏茶的兮荷将水不小心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烫着了?”
“奴婢无事。”
楚岁岁本想再说些是什么,可是后来想想还是闭了嘴。
自昨日自己呵斥了兮荷之后她便再没和自己主动说过话了,现在还给自己耍起了脾气。
马上就要回宫了,她都不知道在那腌臜的后宫自己是否活得下去,也没有多余的心劲再安慰兮荷了,她得自己成长,否则那吃人的地方她也护不住她。
这样一搅和楚岁岁到底是被影响到了,看风景的心思是没了,索性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将腰间系着的白玉雕花玉佩拿在手里把玩着,一刻也不曾停歇。
是时候该想想回宫后该怎么办了,若是今日找不到那人,若回去之后母妃宫中的老人也都不在了,若一切都是最坏的结果,那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她唯一的倚仗便是三皇兄了,可是三皇兄现在住在宫外的摄政王府,想要关照到她恐怕有些鞭长莫及,当年在父皇和母妃万般防备之下母妃都被人害了,更别说现在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了。
楚岁岁不禁觉得她现在实在是太悲惨了,她真的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而且她现在并不知道宫中的局势是个什么状况,按理说现在皇帝是她侄子,今年才九岁,还不会有后宫争宠,皇位已定,虽说还有人贼心不死但也只会谋反,这是前朝的事儿,和后宫关系并不大,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后宫格外的太平,而自己也不能在其中混水摸鱼了。
若是依旧如自己之前的性子那样容易被当枪使,而且自己也装不像。
楚岁岁皱了皱眉头,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惹不起但躲得起,看来自己得伏低做小了,要让别人觉得自己无关紧要没有威胁,这样便能规避了许多危险,而且楚栖暮本色出演谅外人也看不出端倪,虽然这样也限制了自己,但到底还是利大于弊了。
她了解吴皇后,不,她现在已经是吴太皇太后了,她那个人最是虚伪不过,深刻贯彻了吴家的家风。表面上最是宽容大度,贤良淑德,可是只要有人威胁到了她的利益,背地里就立刻能把那人咬死,那怕那人是自己的亲人,挚友,或是一直衷心于她的人。
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人足够无情,足够冷漠,也站的足够的稳。
可是她偏偏就想挑战一下,将他们从云端拉到泥潭的感觉,不为别的,就为他吴家逼迫赵家满门男儿边塞应敌,为她吴太皇太后害自己母妃缠绵病榻,偷走弟弟。
杀母夺弟之仇,她要好好和吴太皇太后算一算,也不知这几年的安生日子有没有让她的手段退化,她还想见识见识呢。
楚岁岁的眼睛缓缓睁开了,神色之间满是清明和不留后路的孤勇。
其实活着对于现在的楚岁岁来说已经很容易了,可是每每闭眼,她都能清楚的记得吴寒酥趴在自己的耳边说,是自己这个直指核心的弱点害了母妃,害了弟弟。上一世她只想活着却还是早夭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想要公平,想要恶得到惩罚,那怕最后粉身碎骨,亦是无悔。
“公主,祈安寺到了。”
赵嬷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楚岁岁弯腰出了车厢。
今日楚岁岁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她记得大舅舅最喜青墨色的衣服,恰巧她有一件颜色相近的便选来穿了。虽说衣服有些小了,但还不算太破,毕竟自己也没啥衣服了,不能太挑剔。
头上依旧光秃秃的只有昨天那根素面银钗,整体望去便只有腰间的白玉雕花玉佩显得有几分价值,甚至与楚岁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恰巧就是楚岁岁要的效果,让人能一眼看到腰间的玉佩,毕竟今日它才是主角。
“施主来上香?”
“是的。”
楚岁岁刚站定门口的尼姑便迎了上来。
“施主请。”
这祈安庵是隐匿于皇陵旁一座小山上的一座寺庙,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香火也不是很旺盛,但是京中一些贵妇人却对这里情有独钟,一则是这边比较清净,二则便是听说这寺里有一位大师很是厉害,家宅子女,凡是妇人所在意的,那大师都有独特的见解,很受追捧,可是那大师也不是谁都见,据说只见有缘人,所以京中关于是否有这个人的存在也是众说纷纭,没个定数。这还是早些年她听淳姑姑和母妃闲聊时说起过,记了下来,不知是真是假。
“听说贵庵里有位可解家宅阴私的大师?”
楚岁岁好奇也就开口问了。
“施主是来寻清妙大师的?”
“也不是,好奇,问问。”
“那就好,若施主真的是来寻清妙大师的那恐怕施主就要抱憾而归了,清妙大师很少见香客。”
楚岁岁笑着摇了摇头。
“施主这就是大殿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了。
“多谢师傅。”
那带路的师傅朝着楚岁岁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楚岁岁敛了敛心神,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这大殿倒是与别处很是不同,没有烟雾缭绕的烟火,没有总跟在身后的师傅,没有金光闪闪叫人不能直视的佛像,只有淡淡的焚香和精心雕刻神情悲悯的佛像。
楚岁岁之前不相信有鬼也不相信有神,直至她真的变成了鬼后,她才知道这世上有鬼也有神,但鬼并不是话本子上那样青木獠牙,而神也不见得会普渡众生。
楚岁岁拿起香案上的香火,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上了香磕了头,心中却无所求。
“不求所愿拜的什么佛?”
清亮的声音在寂静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楚岁岁朝着声音的来处走了过去。
“求了,便能如愿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
“我更喜欢自己努力让愿望成真。”
话音一落,岁岁便站到了说话人的面前。
楚岁岁看了看那人左手的酒壶和右手的筷子,再看了看地上放着的用油纸盛着的红烧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能想到在大殿最左侧的香案旁竟然会坐着一个一手拿酒一手吃肉的小尼姑。
看着楚岁岁的表情那人噗呲一声便笑出了声来。
“怎的,就许你烧香拜佛不求所愿,不许我个出家人喝酒吃肉?”
“当然不是,抱歉啊,我只是反应比较慢!”
接着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都笑了起来。
楚岁岁心里暗道,这人很和自己的胃口啊!
“你人不错!”
小尼姑给了楚岁岁一个应当算好的评价,然后便低头将筷子放在红烧肉里面包了起来放到了香案下面,酒也放了进去。
“你也是!”
楚岁岁说的是心里话。
那小尼姑站了起来朝着大殿门口走去,楚岁岁便也转身和她并排走着。
“要回家去了吗?”
“是。”
“小心些。”
“嗯,对了,向你打听个事,贵庵有没有一个医术了得的人。”
“没有,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不过你我投缘,我可以送给你一句话。”
“请赐教。”
楚岁岁有些失笑,虽说这师傅比现在的自己看着应当是大了一些,可是自己的灵魂再怎么说也十八了,或许比她还大呢,怎么这语气听着像是个长辈的样子,自己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
楚岁岁点了点头。
“师叔祖,主持找您了好些时辰了!”
两人这时刚刚跨出了大殿的门槛,一旁便冲上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师傅。
“知道了。”
“师叔祖?”
“辈分比较大!”
那小尼姑呵呵一笑,朝着楚岁岁眨了眨眼睛便转身走了。
“对了,有时间可以找我来玩!”
楚岁岁看着远处挥手的人特别想扶额,这人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施主可真有福气!”
刚刚传话的那位师傅说道。
“有福气?”
“当然,我们师叔祖很少见香客的,更别说居然还邀您再见。”
看着那老师傅一脸羡慕和崇拜的样子楚岁岁打了个寒颤。
“你师叔祖很厉害?”
“当然,来这庵里上香的多半是冲着我师叔祖的名声,施主不是?”
“她是清妙大师?”
楚岁岁抬手颤抖的指着刚刚那小尼姑离开的方向。
“是啊,施主不知?”
楚岁岁现在极度的后悔,她若早知道刚那就是清妙大师她一定想尽办法将她带走,多好的助力啊!自己怎么就这样放跑了。
楚岁岁现在后悔的想仰天长啸,随后自我安慰了一下,她刚不是说了嘛,自己有空可以来找她,那她过两天就来。
楚岁岁恨恨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祈安庵,转身上了马车。
赵嬷嬷早就捐了香火钱打点好了一切,楚岁岁一上车一行人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