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迟早有一天这一把火就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点燃了我的裙角,然后熊熊大火在我身上烧了起来,我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未过半月,陛下再次宣召于我。说实话我并不想去,更不想去看见那位时常跟在陛下身边的御史大人。
许是这老天也有些看不过去了,在我不情不愿的换了衣裳跟着洁冉去了陛下寝宫之时,那宽敞明亮的大殿之中并没有张御史的身影,我没有问,只是恭恭敬敬的站着,对着眼前的陛下行了礼。
陛下手里拿着一个玉如意滚了滚脸,待到舒畅一些了才说,“天气越来越热了,总是叫人有一些心浮气躁。”
我乖乖的躬身在一边,陛下不说平身我也是决计是不敢起身的,直到这时候她仿佛是才看见的,“在那里戳着做什么,坐啊。”
我那一向都不给我个好脸色的母帝此刻声音之中都带着几分愉悦,不知道她是因何高兴,我便乖乖的坐在她一旁。
她推过来一杯凉茶,“喝吧,一路上过来,我瞧着你的额头上还有汗呢。”
我眸光动了动有些拿捏不准她的心思,可是我不敢太过于犹豫,于是赶紧仓促的喝了两口,又放下。
她的视线有些胶着在我的脸上,过了片刻道,“你还因为我处置了你宫里那个婢子跟我生气?”
“不敢。”我垂着眸子道,“陛下又上次给了儿臣一个婢子,儿臣不敢有半分的怨言。”
陛下的手僵硬了一瞬间,又有些犹豫的问,“你父妃……他身体好一些了吗?”
“陛下若是惦记父妃,可以亲自去关心他。那样父妃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我是十分的感激沈储。”陛下点了点头,纤长的手指捏着那瓷白的杯身,又缓缓道,“可是你父妃兴许不愿意见我了。”
我心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见你。难道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么些个家长里短的废话?这可不像是您的做派。
她见我不说话便又说,“想是你也听闻了你二姐和三姐的事情,你二姐半夜动了胎气,虽说不至于小产可到底对身体损伤是极大的,可你三姐便没有这般的好运气了,孩子才在她的肚子里待了一个多月便不在了,你三姐又是该有多么的难过啊,也是那孩子没有福气做我们皇家的郡主世子罢了。”
此刻她说的这些话仿佛是跟她完全没有干系,她嘴上这么说着,可是我在她的脸上瞧不出半分的难过来,仿佛那不是她的女儿,不是她的曾亲。
我继续保持沉默,她躺在那摇晃的椅子上看了半天的雕梁画栋,过了片刻她又说,“我不让你如此之早的成亲,也是不想让你这么早有孩子,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我才不信,当初是她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说年岁大了,想有一个曾亲来抱一抱,不知道哪位公主能够生出一个皇女皇孙来,那朕一定深感欣慰,若是那些个小皇女能够得了朕意,在朕百年之后封为新君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当时的话里那意思不就是说谁先为这皇家诞下凤女,谁便离着储君之位更近一步吗?现在又说是我年纪还小,直接说就没想着让我当皇上不就行了吗?
说的这般好听,我都差点儿都要动容了。我深深的怀疑此刻眼前的陛下是吃错了药的,可是我没有深刻的证据,所以我也只能尴尬的陪着笑笑。
我这副拘谨又小心的样子就真应了周十一那一句,哪有母女啊?不过只有君臣罢了。
陛下凤眸看了我半晌,大概是瞧着我的模样扫了闲谈的兴致,便又问我,“珍宝局那个送恭桶的小奴才被你给瞧上了?”
“……”这都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我自认为她不会跟我计较,可也不是说她便就真的不计较。从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抢了人,不跟我一般见识不过是她的面子上好看,若是关起门来跟我见识了,那我就只能是活该的自讨苦吃罢了。
于是我赶紧说,“只是之前和儿臣有过几次面缘罢了,心中也是有些喜欢的。”
陛下冷笑了一声,“你和子珝有婚约,怕是他知道了……也是会不高兴的。”
我当然知道李赦会不高兴啊,他可是个醋坛子,可是我不想让鸿儒那样一个男子在母帝的后宫当一个供人消遣的金丝雀,依鸿儒的才智是断不能只能做一个后宫男妾,如此便很是屈才了。
况且母帝年岁大了,就算是为了父妃,我也不会将鸿儒拱手相让的,父妃这一辈子钟情于母帝已经过得很是辛苦,怎么能到老来见到心爱之人另娶男妾,这如何会承受的了啊?况且父妃现在身子骨孱弱,已经经不起什么打击了。
我此刻却只能悻悻的不说话,就又听母帝问我,“你究竟是瞧上那个小奴才哪里了?”
我诚惶诚恐的回答,“只是觉得有一些缘分罢了,看着……看着十分合儿臣的眼缘。”
只见陛下那纤长的眉头轻轻地一挑,“看着合眼缘……只怕子珝知道了是会生气的。”
我难道不知道李赦会生气的吗?倒是你总是抓着李赦这一点做什么?凭白的惹人生了厌。我已经隐隐的有了几分不高兴,说出来的话也多少没了什么顾忌,“儿臣听闻此前珍宝局的张掌事是瞧上了那鸿儒的,却不知怎么会双手递到母帝跟前来。这天下的男子何其之多,在未能得到母帝赏识之前,他也不过是一个送恭桶的小奴才,母帝的眼光断然不会局限在这么一个小奴才身上的。”
“朕是不会局限在这么一个小奴才的身上。”她先是抬起眼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说,“只是那小奴才的嘴巴长的像极了我一个故人,触景生情罢了。”
什么故人?难不成陛下口中说的那个故人是苏州赵娇娇的旧友?到底是那个人又怎样通天的本事才能够让我那精明了半辈子的母帝到晚年之时这般的糊涂。
此刻我那有些糊涂的母帝抚了抚有些褶皱了的衣袖,“那小奴才倒也不是朕非要不可,只是此刻提点你一二,勿要为了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奴才而和子珝生了什么间隙。”
我说,“儿臣感激陛下能够忧虑至此,只是李赦信我,不会因为一个人跟我闹的。”
她今天把我叫过来就是说这些的?我不由得抬头看了我眼前的母帝一眼,此刻她穿着十分的随意,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精心的打扮,头发半散着,身上穿着一层薄纱,也没有过多的修饰,甚至是连眉毛也没画,绛唇也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