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心啊,母亲走了我还能有所依靠,我终于有了父亲,尽管他并不是我的亲父。我说我能不能随他的姓氏啊?这个姓氏是我觉得最动听的姓氏。我厌恶我自己的这个姓氏,因为这是我那位未曾谋面的陌生父亲的姓氏。沈途将军说不行,我的生父对我有生育之恩,给了我生命和血液,我该姓周的,以后叶落归根也对我的先祖有个交代。”
“谁想啊?我不想。我哭我闹说要跟沈将军的姓,沈将军没有生气也没有骂我,只是安静地等着我哭闹完了以后,跟我说……跟我说晚饭做好了,你最爱吃的烤鹅腿。”周十一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破涕为笑,他抬眼看着我因为氤氲了泪水的缘故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我未曾谋面的父亲使得我觉得自己分外的卑微,是沈将军,他让我重获新生。这样的恩情犹如滔天,我怎能不报恩?就算是这恩情报不完,终有一日我也会拿命抵了。沈途他在乎沈将军,沈将军在乎你,这命到头来为了你亲自献出去也是一样的。”
他说的毫无波澜,我却泪如泉涌,“你神经病啊!谁要你的命啊,你贱命一条不值钱的,我可不要你的命,我还是喜欢使唤你。”
虽然周十一这个人嘴巴毒的很,可是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的心里一定是最温柔的。十二岁那年我是刚刚接触到相公堂子,那个时候他大概是被沈途安排到了这里做打手,行事作风狠得狠,若是真的拿他和谢秋书作比较的话,那绝对是不相上下,只是他的手段要比谢秋书干净利落的多,他不喜欢给别人找麻烦,也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在我的印象之中那个长相俊俏的少年长着一对小虎牙,笑起来的十分俏皮,只是他却很少笑,大多的时候嘲讽人那一对小虎牙还是会露出来的,跟个小凶兽一般难以接近。
可是第一次见到周十一的时候,他靠在栏杆上正是春风拂面,两颗小虎牙半露不露的睨着她,“哪家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这么小就会逛风月之地了?”
我当时是有些气恼的,我就不得不又得拿出白菁菁和白蓁蓁做比较了,当时白蓁蓁正纳了以为长得不错的小面首,我却在十一岁的时候偷偷的逛个相公堂子还要被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少年给嘲讽了,我当即就怒了,伸手指着他,“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当时我还不认识周十一,却知道这个少年嘴巴有多么毒辣了,我至今还深刻得记得他哼笑着说,“你可以把耳朵堵住,或者夹着尾巴逃走。”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谁都堵不上老子说话。”
“你……”我想说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堂堂泰安公主这么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有辱皇家脸面。我当时怎么做的来着?我直接冲到了二楼的栏杆处跟他打了一架。
那是我第一次跟人打架,我虽然游手好闲又不务正业可是却不怎么擅长打架,更不擅长和周十一这种野路子打架,我虽然也能打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以至于那一架打的我费神又劳力,最后以周十一鼻青脸肿黑了一只眼睛而告终。
我也并没有占多少便宜,因为老子的头发都被周十一那个贱人给薅下来了一大把。那时我有生之年第一次震惊,我出生于皇家,遇见的男人全都是温和有礼的,再不济的也不会跟人大打出手的,可是周十一简直是刷新了我对于男人的三观,更准确一点说是刷新了我对一个人到底有多无耻的三观。
周十一虽然认了沈途将军做父亲,可是在打架的招式上完全没有半分的相似,到是我是沈途将军亲自教出来的,我觉得周十一当初肯定看出来了,可他就是对我下的了手,可见周十一这个人心思多么的‘歹毒’。
好在他也能看出来我是个姑娘家,下手的时候避重就轻,可我的脸上还是挨了两拳。我清楚地记得我回宫被父妃看见我颧骨上青了一块之后,又将我教训了一顿。父妃虽然是一个大将军可是对于我犯了错,他是从来不打我的,却又有无数种法子对症下药,最后整的我死去活来。
父妃问我伤是从哪里来的,我哪敢跟他说我是因为好奇去了相公堂子啊?那我可能就要被父妃亲自给废了。于是我说走路不小心磕了一下。如此劣质的借口父妃才不会相信,父妃大多时候是个慈父,可若是我真的犯了错他绝对不会轻罚,他虽然不会相信我是真的走路不小心磕了一下,可到底也没有放过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父妃罚我去抄书,要抄两个月的《群书治要》,而且是一整本,要日日抄,月月抄,简直是把我给往死里面整。我不知道父妃为什么要如此的折磨我,他还不如狠狠地揍我一顿来得实在。
据白荼说父妃即使知道让我抄书是对牛弹琴,可还是对我不离不弃,白荼说父妃让我抄的那本书是专门从母帝那里寻来的,据说是“上始五帝,下迄晋年”,能够“偃武修文”、“治国安邦”。
可是这对我有什么用?白荼都说是对牛弹琴了。
我还是不知悔改,因为我觉得去相公堂子没什么错,和人打架更没有什么错,因为是周十一那个贱人先对我出言不逊的。
我抄了两个月的书对相公堂子里面那个小少年恨意更加浓重了。第二个月的月底我终于将整本书给抄完了,重获新生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那个叫周十一的算这笔账。可是很明显他并没有比我好太多,因为在我气势汹汹的去找他算账的时候,相公堂子的老板说他被人给接走了。
我当时还有点小人得志的想周十一模样粉嫩是个长得不错了,估计是被哪家的小姐或者是富婆给看上带着走了。
结果就在我在相公堂子里出入的如鱼得水的时候,他给回来了。那时候大概是过了三个月的,他在美人楼里看见我的时候只是睨了我一眼,便跟我擦身而过。
这笔账还没算清楚呢,我才不会跟他化干戈为玉帛。于是在他错过我的时候我说了一句,“怎么着?哪家的富婆不乐意把你给遣送回来了?你这不是让人白嫖了一回还往回送的,可实在是太丢脸了啊。”
这话惹得周十一蓦然顿住脚步,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半天,“怎么?你吃屎了嘴巴这么臭?用不用我拿着恭桶刷子给你刷刷嘴?”
“……”我吃了一惊,是真的愣住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说话这么毒的,我讷讷的看了他半晌,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跟这货是八字不合,命中注定有此一架的。
可是周十一好像吃错了药也就是嘴上过过瘾并没有想着跟我打架,所以当我的拳头离着他鼻头还有一寸的距离的时候,他像一道疾风迅速退了两步躲开了我的拳头,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的波澜,“我今天不想打架。”